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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辅国看着王源道:“王源,我实话告诉你,北海城中我另有人手没有露面,当晚他们在暗中窥伺,发现那晚上崔龙海活着逃出来了,但在我的人接应的时候,有人暗中截杀了他。而那个人的相貌和体态像极了你身边的一个人。”

王源一惊道:“怎么可能?怎会有这样的事情?”

李辅国冷声道:“据说你身边有个姓公孙的高手?武功高的出奇,本来我以为是李十二娘乔装而成,但后来发现李十二娘留在京城并未跟你去北海,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看样子他知道我们罗衣门的秘密,但我罗衣门却并没有这号人,你能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王源脊背后冒汗,原来这李辅国奸诈无比,派去北海的罗衣门的人还有一批,只是这一批根本没有露面,只在暗中窥伺。那晚的事情自己其实也并不太清楚,当晚公孙兰断后,自己带着李邕的家人往城门口跑,过后才和公孙兰汇合。据公孙兰说她在后面拖着追赶的士兵,但若是在那段时间公孙兰杀了罗衣门的漏网之鱼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公孙兰也知道崔龙江等人知道自己明处的身份。

但此事是决不能承认的,王源道:“李内侍,杀人的绝非我身边的那公孙大哥,这位公孙大哥是江湖中人,他和我也是机缘巧合相识,得知我北海之行凶险,决意助我一臂之力。至于罗衣门中的事情,他丝毫不知,他也没兴趣知道。护送我回到京城之后他便离开了。若李内侍不信的话,下次见他我带他来见李内侍,李内侍当面问他。至于崔龙海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当晚我顾着护送李邕家人离开,那里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猜想是被杨慎矜的人截杀了。”

“不可能。在我派去的数名好手接应之下杀了崔龙海逃走,悠忽来去,雁过无痕,杨慎矜手下岂有这号人物?”李辅国皱眉喝道。

“李内侍,杨慎矜此次身边带着李林甫府豢养的十虎中的两人,这事儿您该不会不知道吧。你说的情形倒像是三虎刘德海。最后那晚火拼时,那刘德海如入无人之境,差点要了我的命。若非我身边黑奴竭力护主,舍一臂救我周全,我便无法活着回来了。你说那人悠忽来去,刘德海正是以轻身见长,必是他无疑。”

李辅国静静的盯着王源,王源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半晌后李辅国缓缓道:“原来如此,那便能解释的通了。不过那位姓公孙的高人,我建议你即刻找到他的行踪。罗衣门的秘密不能泄露,你也保不准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那么唯一保险的法子便是杀了他。你不要妇人之仁,江湖上的朋友也算朋友么?你可别犯糊涂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王源连声道:“属下明白,一有机会必除了他。”

李辅国微微点头,沉声道:“此事暂搁下,希望你没有虚假之言,此事我会命人暗中调查,在此之前你有何想起来要说,要赶紧找我说明白,你听懂了么?”

王源皱眉道:“李内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疑我,这副统领我不做也罢。这玉佩你收回去吧。”王源将麒麟玉佩哐当丢在石桌上。

“放肆。”李辅国怒道。

“我可不是放肆,我只是觉得没意思。你既派了其他的人手去北海,竟然瞒着我在暗中监视我们。若有这些人出面相助,当晚十余名兄弟怎会全军覆没?太让人寒心了。我告诉你,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便真的不干了,大不了你们杀了我便是,我也不受这窝囊气了。”王源拍着桌子叫道。

李辅国脸色难看之极,他可没想到王源还会发脾气,王源的位置极为重要,所以才需要百般试探,这些都是罗衣门内常做的事情。但他这么做可不希望王源撂挑子,再找个处于同样位置的人替代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王源其实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他知道李辅国已经生疑,自己若不强硬表态的话,李辅国会暗中盯紧自己,那么自己讲处处受限,甚至公孙兰的身份也会暴露。若是放出狠话来,或许因为自己目前位置重要,李辅国会不愿激怒自己,不会命人暗中窥伺自己。

“罢了罢了,读书人就是脾气大,算我误会了。此事我再也不提了。你安心的办差,太子和我都是信任你的。”李辅国变的飞快。

王源吁了口气道:“可有其他的事情了?若无他事,我便走了。也不能无视翰林学士院的规矩。”

李辅国静静道:“还有一事你需要知晓,太子昨日将杜良娣逐出东宫了,和杜有邻划清了关系。陛下也已经恩准了。”

王源惊愕的站在原地,表情甚是僵硬。太子太不地道了,到底还是又为了自保将自己的又一个女人赶出了东宫,甚至在杜有邻的案子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情形下,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李辅国像是看得懂王源的心思一般,低声叹道:“我昨日规劝了许久,也没能劝动太子。太子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李林甫他们太疯狂了,昨日半天便死了三名官员,太子听了甚是担忧,所以,下了这个决定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王源心中长叹,李亨这是被吓破胆了,这样胆小薄寡,无情无义之人,将来可怎么当大唐的接班人那,真是愁都愁死了。

第247章 推心

午后时分,羁押于刑部大堂的部分官员陆续被释放回家,惊魂未定的他们尚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杨慎矜黑着眼眶,眼球充血坐在大堂上大骂,将手中李林甫送来的便笺撕得粉碎。

正浑身劲头的拷问正欢,李林甫派人送来的信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将心中的腾腾烈火瞬间浇灭。他不理解为何相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明明这把火已经烧得越来越旺,在往后指不定能逼供出什么惊天之事来,却不得不半途而废了。

堂上众人散尽,杨慎矜也觉得身子疲乏之极,他本想亲自去相国府询问相国究竟是和原因,但他忍住了。或许相国有自己的道理,或许是陛下给了李相国压力,或许根本就是相国的心血来潮,或许……总而言之,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宜去质疑相国的决定,自己已经尽到了本分了。

相国府中,宴席方散。王鉷正代表李林甫送杨钊出门。

很久以来,王鉷和杨钊保持着较为良好的关系。在杨钊和李林甫关系密切的那段日子里,杨钊和王鉷的关系走得最近,两人经常小聚喝酒聊天,王鉷也是杨家开设的醉仙楼的常客。为此杨慎矜和李林甫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王鉷,要注意保持和杨钊的距离。

但看似粗鲁的王鉷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身在李林甫身边,但他却一直在给自己找条后路,而备受陛下恩宠的杨家显然是自己最好的后路。这一点在杨慎矜和自己关系越来越远之后显得更为迫切。

说起来,杨慎矜对自己是有恩的,论起来杨慎矜是自己的表叔辈,当年杨慎矜任御史台主事的时候也曾提携过自己,将自己荐入御史台当了侍御史。但杨慎矜倚老卖老,对王鉷从来就没有过尊敬,不仅人前人后以有恩与王鉷自居,还在一次酒后透露了王鉷的出身。

王鉷是其父同家中奶娘私通之子,这件事被王鉷视为耻辱讳莫如深,但偏偏杨慎矜酒后与他人说笑,透露了这个秘密,让王鉷成为他人笑柄。从此之后,王鉷便对这位表叔心中有了深深的怨恨。

而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在王鉷心中埋下了报复的种子,特别是两人成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之后,随着对权力的争夺和在李林甫身边的争宠,演变的越来越激烈。李林甫在对待杨慎矜和王鉷的态度上,也大大的刺激了王鉷,让王鉷感觉到杨慎矜是他前进的绊脚石。

年初韦坚倒台之后,是杨慎矜接替了刑部尚书的位置而非自己,自己也曾暗示过李林甫想得到这个职位,但却被李林甫无视了。这之后御史大夫的争夺上,本来李林甫有意让王鉷得到这个职位,但杨慎矜硬是要插一腿,导致李林甫一直难下决断,最后被安禄山得了便宜,更是让王鉷咬碎了钢牙。再说此次北海郡查案的事情更是让王鉷愤怒不已,连这样的差事杨慎矜也要来插上一腿,最后明显偏向杨慎矜的李林甫将这个差事给了杨慎矜,自己再一次两手空空。

北海郡的差事办砸的消息传来之时,王鉷高兴的哈哈大笑,在家中大摆筵席喝酒听曲庆祝了一番。这么简单的案子,杨慎矜都能办砸了,而且是被王源这个愣头青给搅了局,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王鉷本以为此事会是个转机,杨慎矜回来后相国定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从此后再不会正眼看他。而事实却让王鉷差点吐血。相国非但没有骂他,甚至连重话也没怎说,就这么原谅了他。而且,还依旧对他寄予厚望,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将自己竭力自荐主审李适之裴宽的请求直接无视。

凡此种种,王鉷的心终于冷了,他看清了自己在李林甫眼中的位置,原来自己只是被李林甫看成类似于吉温、罗希奭那样的人,专门冲锋陷阵干脏活的主儿,功劳却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他也想明白了,只要有杨慎矜在自己头上,自己永远别想有得到相国重用的那一天。所以,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好的后路的想法变得越发的强烈起来。

杨钊来拜访王鉷的时候,王鉷刚刚起床。本来他也是陪审身份,但在刑部大堂上看着杨慎矜指手画脚跳上跳下闹腾了半夜之后,王鉷实在百无聊赖,无法忍受杨慎矜在自己面前端架子摆上官的样子,于是找个理由径自离开了刑部大堂回家睡觉。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离席会给杨慎矜一个向李林甫告状的理由,但王鉷并不在乎,反正已经如此了,还能坏到那里去?起码在目前而言,李相国还是需要自己为他当急先锋的,最多训斥几句罢了。

前厅中,王鉷热情的接待了杨钊,命婢女煮好了自己珍藏的梅花茶接待贵客。

“今日是什么风儿将老兄你吹到我的府上了?可真是让我惊讶啊。”王鉷笑眯眯的道。

杨钊摆手道:“王老弟,你何必多此一问,你也知道最近相国对我不满,我若还是频繁的来找你王老弟,岂非让你难以做人么?”

王鉷哈哈笑道:“老兄,你倒是挺为朋友着想的,你说的也是,最近你确实让我挺惊讶的,本来和相国好好的,干什么要于他拗着来?这怕是不大好吧。”

杨钊叹了口气道:“老弟,我同你说真心话吧,我对相国是极为尊敬的,但你也知道,相国并不把我当自己人,我也不是故意要同相国作对,但我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王鉷微笑道:“我懂,我都懂,你老兄胸怀大志,岂甘居于人后。”

杨钊笑道:“你也莫损我,人活于世,岂能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你我朋友间说话,我劝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王鉷慢慢的喝着茶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杨钊笑道:“老弟,你当然听的懂,我今日前来便是同你推心置腹的说话的。若老弟不想同我推心置腹,那咱们只喝喝茶,聊一聊醉仙楼那个叫金喜善的新罗婢的手段,也是无妨的。”

王鉷静静的看着杨钊半晌,沉声道:“老兄,你该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交往被相国训诫过多次,杨慎矜也因此说了我不少的坏话,但我王家的大门可曾对你度支郎关闭过?度支郎哪一次来,我王鉷不是倒履相迎?我可曾又一次怠慢过?”

“不曾怠慢,对我待如上宾。”杨钊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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