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节(2 / 2)
“是啊,我不知道这些事何时是个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真的,我厌恶这种生活,但我却深陷其中难以抽身,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似乎永远都醒不来了。”王源痛苦摇头道。
“二郎,我懂你心里所想。可是人这一生本就是受苦受难而来,要活着并且好好的活着,便要经历太多的痛苦。其实你并不是为了你自己痛苦,你背负了太多人的生死,故而你会感到加倍的苦痛。但是你想一想,你能让很多人都活下来,给他们希望,给他们勇气,这便是你对他们的恩德。”
王源静静看着公孙兰美丽的面容道:“我只怕我经受不住这么多人的期望,会让他们失望的。”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你做的更好呢?反正我是没见到这样的人。”公孙兰轻轻的道。
……
当天夜里,颜真卿率千余步兵率先保护百姓们出发,王源则和一千骑兵拖后警戒,以防敌军再次渡河攻击。当得知敌军撤后扎营时,王源才稍稍心安。这说明敌军大队有所忌惮,短时间不会有渡河攻击的举动了。今晚的战斗定然让对岸的叛军心有余悸,他们显然被打蒙了,不知己方兵力的深浅,故而选择了退却。
直到黎明时分,王源才率骑兵离开了淇水河南岸一带,巳时时分追上了大队人马。
然而到了傍晚时分,后方骑兵哨探飞骑赶来禀报,说后方发现了叛军兵马的身影。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王源立刻下令准备迎战。但直到天黑,哨探报来的消息居然是对方兵马已经扎营停止前进,根本没有攻击的动向。
由于担心叛军意图半夜攻击,整整一夜众人都没敢掉以轻心,探马一刻不停的传来消息,每隔半个时辰便禀报一次对方的动向。然而得到的反馈是,对方依旧按兵不动,紧张的警戒着己方的动向。好像也是怕己方兵马去夜袭他们的大营一般。营地里一夜灯光明亮,警戒兵马在离营数里处游荡。
王源觉得甚是纳闷,对方攻又不攻,走也不走,也不知是何用意。次日再行,王源特意做了些试探,他故意命大队人马停下来休息,然后探知后方兵马的举动,发现叛军兵马也停下来不走。当己方兵马继续前行时,对方的兵马又开始跟着走。几次试探之后,王源终于明白了,叛军兵马只是跟在后面追踪,而并无进攻的打算。
这就像是一群饿狼,远远的追踪猎物,却又忌惮猎物的实力,于是便长久的跟随着等待最佳的出击机会。以现在的情形而言,抵达黄河渡口渡河之际,恐怕便是他们发动攻击之时。那时将是最为混乱的时候,而且背对黄河无路可退。
王源召集众人将自己的看法跟众人一说,众人均表示赞同。叛军如此举动,肯定是在等待机会。确实,黄河渡口处正是他们最佳的攻击机会。以现有的三千马步骑兵兵力,很难与之正面抗衡。这将是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王源可不想在渡口处被迫与之正面交战,那将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王源绝不希望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于是他和众人商议,希望能在抵达渡口的这几天时间再次给予对手重创,将他们彻底击溃。众人表示同意,虽然勉为其难,但绝不能在渡河时遭受攻击,所以还不如先发制人,寻找机会。
然而让王源和众人甚是无语的是,敌军显然如惊弓之鸟一般万分的谨慎。每到地势险峻之处,对方都会先派小股兵马从两侧搜索前行。甘愿冒着这些小股兵马被歼灭的危险,也不给王源以伏击的机会。两次较好地势的伏击都被对方搜索的小队发觉,最终不得不击杀这些小股兵马了事。而夜晚的突袭之计也难以实行,对方晚上的营地守卫的极为严密。好几次兵马的悄悄靠近都在十里外便被密集的夜间哨探发觉。公孙兰亲自出动,打断夜擒敌将,却也在刚进入军营便被发现踪迹,为避免深陷敌营,公孙兰只得迅速撤离。
几番尝试之后,王源放弃了伏击和突袭的计划。显然对方加了十二分的警戒,在这种高度戒备的情形下,任何出其不意的攻击手段都是无效。唯一的办法便是硬攻,而这又是王源绝不愿意去做的。这件事几乎成了个死局,虽然暂时无忧,但这群饿狼就这么跟在身后,随时可能冲上来撕咬,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担忧。随着距离黄河的越来越近,这种担忧也浓重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让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淇水之战六日后,王源率兵马和百姓抵达了滑州境内。滑州在黄河岸边,滑州南白马县境内的黄河白马渡口便是王源等人此行的目的地。
第863章 废寨
当晚,在滑州北宿营的王源等人得到了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数日前颜真卿派人送给北海郡郡守贺兰进明,请求他派人前来接应渡河的信终于有了回音。贺兰进明派手下的录事参军蔡虎带着十几名士兵渡河北上,成功将贺兰进明的亲笔信送达颜真卿之手。
贺兰进明信中告诉颜真卿,他闻听颜真卿突围南下的消息很是高兴,他已经准备了两百余艘渡船随时听命。一旦颜真卿抵达黄河白马渡口,他便将亲自率北海郡两千兵马前来接应渡河。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极为振奋,南下之路艰辛无比,渡河更是一个最大的难题,如果得不到接应,即便抵达黄河渡口也只能望河兴叹。那可是黄河,不是什么小沟小坎,除了乘渡船横渡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抵达南岸。现在这个最大的难题得到解决,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都落了地,压抑的心情也宽松了许多。
然而王源并没有显得太高兴,因为他知道,即便有着渡船的接应,身手那两万兵马不解决,渡河也只是空谈。解决了渡船的问题,接下来要解决的便是尾随窥伺的敌军两万大军的问题。这件事解决之前,他无法高兴起来。所以,当颜真卿请示王源是否立刻回复贺兰进明,商议接应渡河的时间的时候,王源反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王相国是不是在担心渡河时敌军会袭扰之事?”颜真卿何尝不知王源心忧何事,于是沉声问道。
王源点头道:“正是此事,能和贺兰进明联络上是个大好消息,但如何能不受袭扰的渡河却是个难题。”
颜真卿皱眉道:“贺兰进明的手里有两千兵马可以渡河相助。只可惜兵力不多,而且据我所知北海郡兵马以团练为主,为防叛军招募了不少新兵,或许不堪一用。”
王源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两千人即便协助我们拒敌,确实于事无补。渡河之际贼兵必不肯坐视,白马渡口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猛攻。他们这一路跟随,便是为了在白马渡口于我死战。硬拼绝不是办法。”
颜真卿皱眉沉吟良久,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白马渡口处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凭借的地形,一旦正面交战,己方胜算。
“颜太守,我听说这滑州是隋末瓦岗军起事之地,闻名天下的瓦岗军便是起兵于滑州,不知是也不是。”王源忽然问道。
颜真卿不明白王源为何忽然有兴趣问起这些,这时候可不是寻幽探胜考察古迹之时。但他还是点头答道:“确然如此。滑州南白马县便是当年瓦岗军聚义之所。大帅为何问起这些?”
王源道:“我在想,既然瓦岗军聚义于此,那么闻名于世的瓦岗寨定是在这里了。不知道这寨子建在何处?”
颜真卿沉思道:“下官在京城时闲来无事倒也看了些以往的史籍。当时瓦岗军的军寨瓦岗寨确实便在黄河岸边。据杂记史料记录,黄河岸边因为洪涝多灾,故而在造成岸边主动沙土堆积之地。加之芦苇丛生,水荡众多,地势很是偏僻复杂,故而当时瓦岗军便在围造了二十余里的方圆之地作为瓦岗军军寨。人说瓦岗寨在瓦岗山上其实是谬误之说,只是一些洪水泛滥堆积的土山沙洲罢了。”
王源眼睛一亮道:“照你所言,这瓦岗寨确实是有是么?”
颜真卿道:“想来不假,大唐代隋朝而立才百多年,年代并不久远,当不至于有太大谬误。王相国问这些,难道是想以瓦岗军军寨为凭,作为拒敌进攻的工事么?”
王源哈哈笑道:“颜太守果然机敏,一猜就着。我正是这么想的,既然当年瓦岗军可凭此处军寨抵御隋朝大军,此刻应该也可为我所用才是。这瓦岗寨果真在黄河岸边的话,岂非正好在我们渡河之时给予保护?”
颜真卿咂嘴沉吟半晌,摇头道:“相国的想法是不错的,但这一次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王源愕然道:“那是为何?”
颜真卿道:“相国可知,我大唐立朝之后,瓦岗寨寨墙便已被朝廷下令捣毁,虽瓦岗军为我大唐立国建立功勋,但这山野之寨朝廷还怎么容他存留?存留这等地方,岂非为流寇盗贼啸聚之所?且时间已过百余年,百年而下,这瓦岗寨怕是已经荒废无用,那里还能用来抵御贼兵之用?况且更重要的是,瓦岗寨在白马渡口西二十里的下游之处,和白马渡口相隔甚远,那又如何保障平安渡河?相国的心思是好的,但这次不是下官泼你冷水,怕是不成了。”
王源想了想道:“难道只有白马渡口方可渡河么?”
颜真卿道:“洛阳以东只有两处可渡河之处,一处是潼关风陵渡,一处便是滑州白马渡。之所以只有这两处渡口,那是因为只有这两段的河道宽阔水面平缓适合渡河。其余各处险滩急流处处凶险。大河滔滔非人力所能控制,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凶险激流之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源微微点头,他知道,这年头可不能跟后世相比。河流山川便是天然屏障,人力难以撼动。特别是像黄河长江这样的宽阔河流本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而且此时的科技水平建造水平也不高,只能造些小型船只,对抗激流的能力甚微。到了水面上基本上只能听天由命。故而寻找平缓的水流开阔的河面渡河便是规避风险的最佳办法。所以一些水势平缓便于渡船航行的地方便成为名声远扬的渡口,作用不可替代。
“颜太守所言甚是,不过我还是认为该去瞧一瞧情形再做决定。渡口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能既防御贼兵攻击,又能渡河的话,眼前的难题岂非迎刃而解?咱们去瞧一瞧总是没错的。”王源道。
颜真卿微笑道:“既然王相国坚持,那便瞧一瞧也无妨。不过贺兰进明可还等着我们回信呢。”
王源笑道:“请那蔡参军逗留一日便是,明日一早我们带着他一起去瞧瞧情形。当时便可做出决定,他也可以立刻回去回禀贺兰进明。”
颜真卿无奈,只得应允。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王源等人起了个大早,踏着凌晨的薄露离开大队人马往南疾驰。滑州治所便在白马县城,距离白马渡口不足三十里。这县城原本有叛军少量驻军,但因为临近黄河岸边,被南岸郡县唐军袭扰严重,故而在被袭击了数次之后便放弃了在此驻军,只保留了少许的兵力象征性的占领,人数不足百人。而靠近黄河岸边的众多州县的百姓在贼兵来袭时均纷纷偷渡过河投往南岸大唐州府,或者大批逃难而走,故而这里其实也早已毫无生机。
那百余名留守叛军士兵得知平原城大批人马南下,早已望风而逃,白马县城也只是一座空城。和前番经过的淇县县城一样,残垣断壁满目萧索,跟座鬼城一般。
巳时末,王源和颜真卿等人策马抵达白马渡附近。尚在两座高大的土丘之后,便已经听到流水汤汤的轰鸣之声。待众人策马翻越土丘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黄河北岸的渡口方圆数里之地一片平坦,就像是一片点兵的校场一般。平地上搭着多出人工的土台,上面还有廊柱耸立,旗杆上还有破败的旗帜在随风飘扬。显然这里是兵马渡河时临时集结之地,这些高大的土台便是瞭望台,或者是将领们站立指挥渡河之地。地面上虽然土石平整,但车辙遍布,纵横杂乱。这些都是兵马经过的痕迹,古渡数百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兵马从此处渡河进军,故而留下了诸多鲜明的痕迹。
半炷香之后,王源等人已经驻马黄河岸边,眼前茫茫洪流正浩浩荡荡的往东流逝,水花翻涌,汩汩有声。河面上虽然看似平静,但可见水中漩涡遍布,暗流潜涌,气势着实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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