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节(1 / 2)
王源摆摆手,小山子用衣襟兜着面饼和肉脯蹑手蹑脚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帅,这家伙不会搞鬼吧。瞧这小子有些不太靠得住。”谭平低声道。
王源微笑道:“放心,他没这个胆子。再说他也不会这么做,你刚才没发现他脸上胳膊上的那些伤痕么?还有刚才,他看着咱们的干粮都流口水了,他在这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巴不得我们救他出去呢。”
华清殿前的广场上,一只巡逻守卫的队伍慢吞吞的举着火把来回走着。今晚他们将是第一班巡守的人员,虽然半个时辰后他们也可以进屋子里休息,但总归看着所有人都跑了,自己这十几人还要在外边吹风受冻,心里颇不开心。听着广场两侧屋子里传来的喧闹欢腾之声,他们小声的咒骂着,想象着屋子里赌钱喝酒的热闹情形,心中如猫挠一般。
“干什么的?什么人?”一名守卫看到了一个黑影在不远处晃悠悠的走来,停步喝道。
“是小人,内侍小山子。”小山子缩着脖子站在冷风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大晚上的你乱跑什么?找死么?”守卫们喝道。
小山子陪着笑道:“各位军爷,小山子也是没法子啊,殿里的守卫军爷要小人今晚给他们送夜宵,小人不知道军爷们的口味,所以便想去问问。”
“殿里当值的这么拽,天天要你们给弄吃的。小山子,你又哪来的吃的?你不是成天嚷着肚子饿么?老子丢到水沟里的馒头你都捡来吃了,你又从哪弄来吃食?”一名小头目皱眉道。
“哎,军爷您说的可对了,我哪来本事弄得到吃食?还不是他们给了我些米面,还有些干肉脯,吩咐小人给弄熟了送去。小人只是照着吩咐行事。这不,做了些面饼和肉脯,不知道他们还要不要吃米粥。各位通融,容我去问问,不然开罪了那帮爷们,小人可吃不消。”
“面饼?肉脯?他娘的,他们哪来这么好的伙食?勇字营的这帮家伙够得便宜了,在殿内当值不受风吹雨打倒也罢了,夜宵都这么好。他娘的,定是在厨房里偷来的。”
“就是,这帮狗杂碎们到会享受,吃的这么好。肉脯老子们十天也不见一片,原来全给这帮狗杂碎们偷吃了。”
“他娘的,咱们都去吃了,教他们吃西北风。凭什么他们勇字营敢这么干,老子们的敢字营便这么寒酸。走走,去吃光喝尽,管他娘的。”
一干守卫义愤填膺,纷纷叫嚷道。
“哎呀,军爷们,我可不敢让你们吃了,回头他们怪罪下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啊。”小山子哭丧着脸拱手作揖求肯着。
“啪。”小山子头上挨了一凿栗子。
“你不敢得罪他们,便敢得罪咱们么?再啰嗦老子一刀剁了你。”小头目横眉瞪眼地骂道。
“好吧,哎,回头请军爷们帮说个情,不然,小人真的死定了。”小山子演技一流,眉梢眼角都是戏,一副生无可恋如丧考妣之态,在众守卫的推搡下带着他们往东侧的一桩屋子走去。不久后,那屋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见到了那么多的肉脯和面饼,守卫们高兴坏了。
就在他们争抢大嚼的时候,百余条鬼影正迅速穿越广场空地,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华清殿外。然后纷纷从殿门处钻了进去。
王源带着众人冲入了华清殿中,殿内长廊上,几盏灯笼如鬼火般的挂在檐下摇晃着,殿内居然空无一人。众人沿着长廊疾走,借着廊柱和暗影掩映着身形。在穿过一段院落之后,前方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响,那是一阵阵的大笑之声。下了长廊之后,那笑声的来源之处也清晰可辩。东首一件屋子里人声嘈杂,长窗内透出彻明的灯火来。几十个影子倒影在长窗的窗纸上,正自打打闹闹高低上下的如鬼影乱舞。这正是殿中的守卫,他们果然如小山子所言,正躲在东边的偏殿里偷懒闲扯。
赵青和谭平带着人在周围迅速搜索完毕,确定了再无其他守卫在外游弋。王源一声令下,百余条黑影迅速到位,呈半圆形对着长窗处站立,手中的弓弩吹箭对准长窗内那些张牙舞爪的身影。
“动手!”一声短促的命令后,箭弩齐发,吹箭嗖嗖。连弩弩箭和吹箭刺破长窗的窗纸,向殿内射去。殿内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惊喝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一轮射罢,王源提剑窜出,踹翻一扇长窗第一个冲了进去。他的身边,公孙兰紧紧护卫,一个照面便将两名未中要害大声呻吟的守卫砍杀。王源第一个进去,却连一个人也没杀到,亲卫们狼一般的冲进来,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每个守卫的身上都挨了一刀。刚才还满是呻吟声的殿中顿时雅雀无声。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二十息。
众人重新藏匿身形,仔细倾听外边的动静。虽然刚才动作迅速,但毕竟发出了声响,或许会惊动外边的巡逻守卫。但很快,便确定一切如常。在前后殿门口负责监视的亲卫传来消息,殿内的打斗声在门口听起来都很轻微,前后殿外的巡逻守卫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也符合王源的预测,大殿内房舍颇多,亭台楼阁花木屏风繁复无比,这种构造是很隔音的。即便在内殿大喊大叫,外边也听不到动静。这也是王源敢于悍然动手的原因。
“每个角落都搜索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封锁控制进出口,进来的一律格杀。”王源沉声下令。
“遵命。”赵青和谭平沉声应诺,带着亲卫们飞奔离去。
王源整整衣冠,将没有沾染一丝一毫血迹的长剑还入鞘中,对身旁站立的公孙兰微笑道:“表姐,准备好见太上皇了么?他就在那边的西偏殿。”
……
王源和公孙兰缓步踏入黑沉沉的西偏殿中。在进入殿内的那一刻,鼻子里便嗅到一股骚臭难闻之气,公孙兰迅速的掏出黑纱蒙住了口鼻。王源倒是无所谓,他知道,既然说玄宗卧床不起,屎尿失禁的话,那么闻到这骚臭之味倒也不足为奇。
西偏殿很大,左右长窗外透进来些微的光亮,让这座空旷的殿宇变得有些幽暗和恐怖。王源和公孙兰的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单调而冰冷的声响,在大殿之中回荡着。更给这幽暗的大殿增加了一丝诡异恐怖的气氛。给王源的感觉是,走在这西偏殿中,倒像是走在一个巨大的墓穴之中一般。空气凝滞而压抑,充满了绝望和恐怖的气氛。
忽然间,前方的黑暗里亮起了一丝火星,然后那火星移动着,点燃了一只烛火。烛火跳跃着,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虽然驱散不了周围的黑暗,但却照出了一小片帐幕低垂的范围,以及一个在帷幕后佝偻的身影。
“谁啊。半夜三更的,来这里作甚?就不能让太上皇好好的睡一觉么?你们这些人难道便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帷幕内传来,那个佝偻的身影拿了烛火撩开帷幕朝外走来。边走边发出低沉的咳嗽声。
王源和公孙兰走到第一重帐幔之前站定身子,二人静静的看着那人举着烛台走来,直到他掀开帐幔来到自己的面前。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如此折磨太上皇,你们于心何忍?你们要折磨便折磨我吧,求你们别再折磨太上皇了。我知道,是黄安要你们来的是么?我跟你们出去,要打在外边打,莫吵了太上皇。”佝偻着的身影来到了王源面前站定,苍老的声音中有一种绝望的平静。
“张德全,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王源沉声开口道。
那佝偻的声音愣了愣,下一刻,他手中的烛台脱手往地上落去。一旁的公孙兰手一伸,轻巧的将掉落的烛台抓在手里。
佝偻的声音抬起头来,烛火下,那是一张皱纹和伤疤纵横的恐怖的面孔。乱蓬蓬的头发,乱糟糟的胡须,颤抖的嘴唇和惊愕浑浊的双眼。
“你是……你是……王……王……”张德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口中战战兢兢的嗫嚅着。
“是我,我是王源,张德全,你认不出我了么?”王源微笑道。
张德全的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王源的大腿,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嚎声。
“王相国,您可来了,您可算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张德全的双臂像是一道铁箍一般的紧紧抱着王源的腿不撒手。脸上满是泪水在王源的腿上摩擦着,像个见到了主人的小猫咪一般。
“张德全,你若在大声嚎啕的话,怕是很快便有人进来抓到我了。”王源沉声道。
张德全闻言忙止住了哭声,连声告罪。爬起身来时,拉着王源的胳膊不放。脸上依旧泪水滂沱,但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太上皇呢?他在何处?”王源问道。
“在里边睡着呢。相国跟我来,咱们去见他。太上皇见了相国定会高兴坏了。可惜,他未必能认识相国了。”张德全低声道。
王源笑了笑,沉声道:“张德全,且莫急着去见太上皇,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张德全忙赔笑道:“好好好,请随我来,咱们去屏风后说话。”
张德全引着两人来到殿角一道屏风处,那里有一张桌子,摆着几只凳子。王源和公孙兰坐下后,张德全却依旧垂首站在王源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坐下说话。”王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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