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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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美人儿梨花带雨,到底心疼,只得拿些话去哄,又给承诺,保证会对她负责。

施表妹听来听去,只听出来了一点:她的诉求没戏。

当此危难时,施表妹面上哭得似乎都已经站不稳了,没主意没依靠恐慌无比的可怜样子,实则心底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

如同杨晟先前不敢伤到沐元瑜一样,沐元瑜的人也未必敢真伤了杨晟,两家怎么吵怎么闹都没事,真见了血就不一样了——如她,要不是连累到了沐元茂受伤,以她已怀有杨晟骨肉的优势,又何至于被逼到这个没有转圜的余地?

杨晟如果真不计后果地带着她往外闯,有很大几率是能闯出去的,但虽然如此,杨晟仍然不愿意为她冒这一点风险。

施表妹并不太失望,她不是春闺少女,作为已经嫁过并且死过一回丈夫的人,她能攀上杨晟已是意外之喜,难道还指望被当做掌中珠宝?

杨晟这样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最离不得的是女人,最不上心的也是女人。

这没什么,他要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没有机会跟他在一起。

现在她看出来了,给她悄悄递话的丫头没有说错,沐二夫人确实已对她深恶痛绝,她在现下再去求沐二夫人没有一点用处,而杨晟也靠不住,似乎她只能耗在这里,等待一个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不。

她不甘心。

一定还有办法。

施表妹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她自动屏蔽了那些人溢于言表的鄙夷表情,以一种冷静到可怕的空茫状态去寻找还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事物。

——找到了。

施表妹从杨晟怀里出来,踉跄着扑向沐大奶奶,泪流满面地道:“大嫂子,求你替我向姑母说句话罢,求她发发慈悲,饶我一条生路,我永远记着大嫂子和姑母的恩德!”

沐大奶奶:“……”

她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伸着手要扶不扶,“这是怎么说,你有身子的人,别伤着了。”

施表妹没等她的搀扶,很有自觉地自己站稳了,哭道:“怪我一念之差,如今都不知道有没有缘分留下这个孩子。大嫂子,我在府上叨扰这么久,蒙嫂子不弃,一直很照顾我,我有今日,也多赖嫂子不嫌弃,如今只求嫂子最后再疼我一回。”

沐大奶奶眼中闪过尖锐的厉芒——她小看了这没皮没脸的小贱人!

什么“我有今日”,得了她的好处,竟还敢反过来要挟她!

“二娘,你一时糊涂,做出这样了不得的事,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能帮你的,”沐大奶奶语带机锋地道,“都早已帮过了。”

——蠢货,你以为谁让人去通知的杨晟?杨晟现在若没有来,你肚子里的孽种都差不多该下来了!

施表妹却不放弃,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大嫂子,求你最后再帮我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敢来烦扰,绝不会给嫂子添更多的心事。”

沐大奶奶几乎要冷笑出声:“二娘这话说的我都不懂了,我犯得着添什么心事?你是急得发晕了罢。”

心事?她确实是有的,但她的心事是怎么来的,不正拜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所赐,她的丈夫常年在卫所里,一月回来不过几天,居然都能叫这小贱人差点勾搭上——这春秋大梦还是少做,老实滚去沐芷芳那个母老虎手底下受活罪罢!

她二人的哑谜打得沐二夫人终于听出来不对了,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轮转,想问句什么,未及出口,忽觉衣襟紧了紧,却是叫沐元瑜轻轻扯了一下。

沐二夫人低头,沐元瑜冲她眨眨眼。

现在问,反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听这两人不自觉地继续往下对嘴,才更方便琢磨出更多信息。

就在这个小动作间,施表妹擦了下泪,她哭到现在了,不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实在也都累得流不出泪来了,这一下擦过,她一双眼眸便只是红通通的,把沐大奶奶望着,轻轻地道:“大嫂子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

沐大奶奶大怒,谁都不会对曾经向自己丈夫暗送秋波的女人有好感,她现在这么当面对施表妹说话已是十分忍耐了,不想她毫不识趣知耻,竟一句句倒着逼到她头上来,她凭什么?!

不错,她是干了点不好让沐二夫人知道的事,但难道施贱人就好意思往外说吗?这一副有恃无恐捏着她把柄的狂妄模样,简直让她想吐。

就算让沐二夫人知道又怎么样,她根本从没怎么在乎过这个大不过她十岁的年轻婆母,这顶糟烂污的盖子揭开,她完全承受得起后果,可这小贱人的梦就该全碎了!

想一想那个画面,沐大奶奶居然兴奋起来,对啊,并不只有嫁祸江东这一条路,让这小贱人怀着孽胎梦碎当场岂不是更加好看,更加解恨!

至于她心底顺带着的另一层算计,虽则因此有点半途而废,但事情进化到这一步,差不多也够了。

于是沐大奶奶呼吸微微急促,居然笑了,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二娘,你绕来绕去,饶了这么大个弯子,把太太都听糊涂了,这儿又没外人,何不有话直说呢?你这么不依不饶地拉扯着我,无非是因为是我让人引你识得的杨家妹夫吧?用不着你遮掩了,我自己跟太太认罪,罚我什么,我都领着。”

沐二夫人同沐元瑜:“……”

沐元瑜还好一些,不是她自家事,她的惊讶仍属于旁观者,沐二夫人就直接是头脑一嗡了:“你——二娘怎么得罪了你,你这样害她?!”

沐大奶奶冷笑:“太太心里还是娘家人好,一说就是我害她,何不问问您这位好侄女,她是干了什么,让我这样对她!”

施表妹的脸白得几乎没有人色,出口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大嫂子,你别生气,是我情急冒撞了,你别恼,我给你赔罪。”

晚了。

沐大奶奶已经自曝其短,怎么可能还及时收手放过她?跟着就道:“你不肯说,这也正常,我都不好意思替你说——”

她忽然转目望向了杨晟,以一种近乎怜悯的态度笑道,“杨家妹夫,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捡到她鸳鸯绣帕的的男人吗?不,我的丈夫才是——或者,也不一定,这是我知道的,二娘一手好绣工,可惜记性不大好,到底‘不小心’在外面丢了多少个,就只有问二娘自己了。”

沐大奶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激动,因为她的情绪在这个揭盖子的过程中已经发泄了出去,她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偶一睡着,没过多久又从噩梦里惊醒,这些她担的惊受的怕,对丈夫的怨与对施表妹的恨,在今日终于能做出个了结,她整个人神清气爽。

沐二夫人就很不好了,眼前发晕地问:“有这种事?你何不早告诉我?!”

沐大奶奶与她相对而立,讥诮笑道:“我怎么告诉太太呢?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太太乐见其成的事?”

想一想,娘家大归的侄女,和已成年无法掌控的原配所出嫡长继子,是不是看上去很般配?若能凑到一起,既解决了侄女的下半生,又在继子身边有了个自己人,沐二夫人哪怕不主动成就,但施表妹自己出力做成了,她难道还可能反对吗?

沐二夫人想辩解,然而陡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她还能说什么?就算说清楚了又有什么意思?这个长媳从头到尾声色不露,如果不是施表妹被逼急了先拉扯上她,也许直到施表妹到杨家去被沐芷芳虐死了,她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段冤孽。

在场的下人们起初以看热闹为主,没想到峰回路转出这么一段,都懵了,但最懵的是杨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种在情场纵横多年的浪子别的也许泛泛,对情/事还是极有心得的,都不用沐大奶奶再提出什么细节证据,光看施表妹的反应就看出来她确实有鬼,一时脸都有点绿了,并且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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