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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嗫嚅:那日营地大火,几乎死了九成的人,情势混乱,也没人目击到两军对垒,又是战时,寻起人来束手束脚,实在是难以为继啊王上!

秦绎冷然注视着他们,墨色眼眸中满是说一不二的为君威仪。

王上,我们在赤枫关已停留了接近两月,如今最后一座城已唾手可得。

一名幕僚也见缝插针,进谏道:不如早早攻下最后一座城,便回梁京去。否则拖得时间愈久,这粮草也总有耗尽的一天啊

秦绎不吭声,半晌,他眯起眼,道:在这里的时候,都寻不到慕子翎。待孤回了梁京,找他岂不更是大海捞针?

幕僚微微一哽,抬起头来望着秦绎,突然横下心来将臣子之间议论过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王上,您又是何必一定要找到公子隐呢?

秦绎一顿,幕僚道:于公,他已然是个废人。没有轻功,恐怕连行走都不便捷,又成了那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对我梁成不利。

于私,云隐道长已死,这世上在无人会换舍之术,即便您将他找回来,也没有任何用处啊!

这是近来军营府宅中都窃窃私语过的话题。所有人都明白找慕子翎回来已经于事无补了,却无人敢真正到秦绎那里去说。

他看起来已经太疯了。

仿佛中了一道叫慕子翎的魔怔,所有旁观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有秦绎自己深陷其中,盲人摸象。

幕僚说:臣愿死谏,请王上三思!!

秦绎是天生的帝王。

这是所有臣子对他做出的评价。

他机敏,成熟,有眼光,城府深沉,狠厉

最重要的是,他既不被愚蠢的仁义束缚,又能够时时记得爱民如子。

臣以为王上有一统中陆之能。

幕僚重重磕头至地,又膝行过来抱住秦绎的腿,哽咽恳切道:愿王上切莫因儿女私情乱了己心,弃鸿鹄之志于脑后啊!

秦绎怔怔然,下属抱着他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但是他出神想,鸿鹄之志,他自然记得曾经梦想过的鸿鹄之志。

可他也许过别的诺言。

他说。

他要带那个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孩来梁成,带他看潮汐,吃莲子蒸,每日送炭火到他的房间里。

他必不让他再感到寒冷。

可是,这个小孩在哪里呢?

秦绎失魂落魄想,他不应该找到他吗。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错的,他是从哪里,开始把他弄丢的。

夜晚,秦绎躺在慕子翎曾经躺过的床上。

这里因为偏僻,营地大火后反倒没有怎么烧到。

这张床真小,被子也薄,垫在床下的褥子都僵了,结一块块,硬邦邦的。

简直硌骨头。

秦绎拉着被子,突然发现这被子有一条边都露出棉絮了,开了线。

他木然把棉絮往里塞,塞好了再重新盖到身上。

这被子上有慕子翎的味道。

很淡的冷香。

他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一起躺在这张床上,慕子翎发着抖,一直说冷。

秦绎就把他抱到怀里,一面让他咬自己的脖子,一面惯穿他。

他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成功捕获了慕子翎。

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慕子翎柔韧温暖的身躯上了,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被子和垫褥有多么旧薄。

你们怎么把这样薄的被子给孤盖。

秦绎仰面躺在床上,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他喃喃,你们怎么把这样薄的被子给他盖。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孤。

第38章 春花谢时 39

秦绎如同被分裂成了两个人。

白天的时候还好,百官仆从时时围着他,秦绎只是变得有些沉默,不爱说话,又经常出神,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

但是一到晚上,周围都安静下来了,秦绎就会陷入种彻底的孤独和魔怔。

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缺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但是具体缺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失眠数夜后,秦绎从床上起身,穿好衣物,走出了院门。

他没让人跟,只是自己在府宅中胡乱地走。

但走到哪里,哪里又好像都有慕子翎的影子。

明月囊,明月囊。[*注1]

秦绎在小院的周围徘徊,他记得这里是他曾经令人丢掉慕子翎明月囊的地方,在草丛中来回寻走。

但是草木深深,分明是不久前才扔掉的,而今竟如何都找不到了。

王上?

稍时,有巡逻的侍卫发现了秦绎,登时惊愕地俯身行礼:见过王上!

秦绎身形一顿,回过了身来,示意他们不用下跪。

这么晚了,王上在找什么?

侍卫提着灯笼,迟疑问。

二月初,还有些春寒料峭的意思。

草木夜里上露水,将秦绎华丽的锦袍下摆都沾湿了些。

秦绎满脸倦容,说:孤丢了一样东西。

东西?

侍卫问:丢在哪里了,属下与王上一起找。

然而秦绎沉默着他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当初他弃慕子翎的明月囊如敝履,多拿一刻都觉得烫手,恨不得立刻丢掉。

随从得了命令之后,应当也没有走太远,就扔在了这附近。

孤不知道

秦绎茫然说:但孤得找到它。否则找不到慕子翎,孤的怀安怎么办?

侍卫一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队巡逻兵跟在秦绎身后,与他一同摸索。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找到,为首的小队长便劝着秦绎,费了好一番功夫,护送他先回寝殿休息了。

但秦绎这样失魂落魄,令所有跟出来的臣子担心不已。

他们甚至怀疑秦绎是不是中了什么迷魂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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