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2 / 2)
晚上风大,王上在这里做什么。随妾身回去睡觉好吗?
秦绎怔怔望着她,脸上满是倦容。说:
孤做噩梦了。
什么样的噩梦?
梦见他全身都是血,离孤越来越远。
秦绎说:孤叫他,他也不应。孤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去。
怎么会。
明妃说:慕公子在梦里等着王上呢。王上随妾身回去躺下,闭上眼就能看见他了。然而秦绎怔怔的,突然发起抖来,绝望说:他不会原谅孤了。
孤对不起他孤折了他的腿,毁了他的手,他连梦也不肯入孤的梦来。
明妃哑口无言,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出口。
叫人送一些草药给他。
秦绎却突然说,他望着眼前女子的脸,不知想起了什么,神经质地道:上次孤罚他太重,他手痛得很,不要留下什么旧伤才好。
明妃的手被秦绎死死攥住。
秦绎道:孤不应该怪他的罗浮那么远,他能带着荔枝赶回来,孤还没问他累不累。
明妃缓缓意识到秦绎陷入的是哪桩往事了。
那是秦绎酒后叫错名字的那场临幸后不久,明妃发现自己有孕了。
秦绎继位多年,后宫这是头一次添喜。一时间朝野欢庆,举国同喜,连秦绎的太傅都亲自派人给明妃送了贺礼,明里暗里暗示她:
这说不定就是秦绎唯一一次有子嗣的可能了。
请她千万把握住,给梁成的江山留下后路。
然而秦绎对此,却好像表现得不是那么欣喜。
他主要的精力都留在了慕子翎身上
一时要慕子翎去罗浮给明妃采荔枝回来;一时夜夜宿在明妃寝殿;一时给明妃赏赐无数,还大张旗鼓。
然而没过多久,明妃小产了。
在吃了慕子翎送回的荔枝之后。
这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有机会怀孕,自然也有可能小产。
但秦绎却大怒,认定此事和慕子翎有关,重罚了他。
慕子翎不善辩解,也不爱辩解,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
我屠城,但我不下作。
当时明妃看着他那样冷冽的眼神,直觉他没有说谎。
她不想叫秦绎处罚他,但是秦绎没有听。
孤得给他送一些药去。
秦绎说:否则他那样揉,瘀痕几时能消啊。
明妃哑声说:王上,慕公子已经不需要了。
怎么会不需要。
秦绎闭目哽咽:孤看见他总是拿了乱七八糟的草药敷涂手背,那些东西,散不尽瘀血的。
明妃无言地看着秦绎,良久,徒劳地松开了手。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些人走了,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第40章 春花谢时 41
秦绎这一疯,就是朝事荒废。
万幸带出来的还有些栋梁之才,对秦绎又相当忠诚,暂时稳住了局势。是名副其实的中流砥柱。
但是这样撑下去,能撑多久,又无人知道。
秦绎浑浑噩噩,几乎不分白天黑夜。
他总是待在慕子翎的屋子里才能睡着,但做的又尽是噩梦。
把他的东西都拿过来。
秦绎说:穿过的衣物,用过的器具,伺候过他的宫人,通通给孤送过来!
但真正送到秦绎面前时,又只有简单几件款式相同的白袍,再不起眼不过了的一套茶杯瓷碗。
怎么会就这么点
秦绎喃喃:还有呢,还有东西呢!!
回禀王上,没有了。
仆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早前营地大火,许多房屋都烧没了慕公子素来节俭,所用之物也就这么点了。
素来节俭,是真的素来节俭,还是没人给什么好东西他用,现在也没人说得清了。
秦绎抚着手中柔软素白的衣袍,一遍遍用拇指摩挲揉捏:
这是他穿过的衣物。他喃喃:这是孤的凤凰儿穿过的衣物
秦绎的手侧还放着几只瓷杯和白碗,但都是很普通的样式,半点也没有王宫用具的华美精致。
一想到慕子翎曾用这些东西喝水,吃饭,柔软冰冷的唇触碰过,秦绎触碰上去的手指就微微发颤,好像被烫着了般,心口传来阵难言的悸动。
你们待他不好。
秦绎说:你们都待他不好
秦绎手指抚过那粗糙的杯口,眼里泛起泪光,眼眶发红发酸,带着哽咽说:但他从来没有跟孤说过。
这样的杯子。
秦绎拿起那小物事,在跪着的仆从面前挨个晃过:寻常庶民也不用这样的杯子了罢,你们竟拿这样的杯子给他喝水
秦绎心如刀搅,说话的声音都不稳。
他像是想把这瓷杯扔出去,但又不舍得这是为数不多慕子翎所留给自己的物什了。
捏紧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发颤。
他也是云燕的王子
秦绎说:你们知不知道,啊?怎么能这么作践人
秦绎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低低哽咽起来,想慕子翎过去见面时,那总是冰冷的容色。
可在他那冷漠淡然的神情之后呢,掩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在等着他,等他看见自己,想起自己,他在等他一句当初为什么没有去云燕接他的解释。
可他那样骄傲,想要的从来不去乞讨,更不会去向一个喜欢着慕怀安的人乞讨。
秦绎就像一束光一样照进慕子翎的生命,慕子翎把他供奉起来,如同神灵。
在秦绎不知道的角落,孤独而毫无指望地等待着。
可也正是秦绎,将这样热烈不顾一切信仰着他的慕子翎,推进深渊。
哈哈哈
秦绎又笑又哭,泪水如一连串的珠子似的落进糙碗里。
他曾经那样有恃无恐地磋磨着慕子翎,把所有的恶意和报复心都发泄在他身上。
却独独没有料到,自己也是会失去他的。
一生只爱一个人。
秦绎仰天长呼,一生只爱一个人!!
他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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