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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象中,他还是第一次见西淮这么情绪外露。
他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心思的模样。
然而突然间,似乎感知到周遭有人的存在,昏迷中,西淮又抓住了银止川的手。
银止川一僵。
那人苍白着脸,走投无路地:
带我走求求你。
银止川一时不知所措。
他僵硬地看着西淮,西淮容色苍白,半晌,在银止川反应过来之前,两行清澈的泪水忽然从他眼角淌落,他瘪着嘴,突然说:
你们都去死吧。
银止川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从来淡漠冷清的少年人心里藏着这样的心思,阴暗得几乎不像他。
西淮的手缓缓从银止川手上松开,他不再求救,只独自面对黑暗如泥沼的旧梦,依然雪白如纸的脸,密密的细汗慢慢从他额头上渗出来。
但是那种神情是冷漠倔强的,不再同于方才的虚弱无力,显出一种绝境中的小兽的模样。
银止川看着他的脸,因为距离近的缘故,他连西淮的眼睫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乌黑乌黑的,像一柄柄小扇子,在瓷白的脸颊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有一种奇异的脆弱感。
但是这只是一种虚幻的错觉
西淮陷在噩梦里的模样,就像一只独自面对万千恶意与箭矢,梗着脖子的动物幼崽。
绝不肯认输,不肯后退。
只用黑漆漆地眼睛望着他们,无声地发誓要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来日一个个报复回去。
少将军
见着西淮的模样,旁边的仆从欲言又止,轻声问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火盆进来?
银止川摇摇头:不必了。
他伸手,像个顽劣的小孩似的,在西淮蜷长漆黑的眼睫上拨了拨。
然后退去外甲,中衣,只着里衣地在西淮身边躺下了。
他的身体温热暖和,不过度冰冷,也不过度烫热。
就像一个永远不会伤害到西淮的热源,吸引得西淮慢慢靠了过去。
然后银止川趁机将西淮搂在了怀里。
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搭理人么?
他轻笑说:现在知道拉着我了。你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啊
西淮蜷缩在银止川怀中,柔软蜷曲,就像一只缩起了身体的小动物。
银止川的手避开了他的环扣,没有碰到那个叫西淮难过的地方。
少将军
仆从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欲言又止。银止川压低声说:你们都出去吧。
他专心地搂着西淮,有一种在保护着这个人的奇异感。
虽然在那早已经逝去了的真实过往,西淮是独自面对着一切痛苦哀伤,但是在此刻,隔着虚幻的梦境的真实里,银止川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了他。
他看着西淮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蜷着身躯,就像一个毫不设防的小动物,精疲力尽地在一个避风港中歇息。
此刻,不知道在西淮梦境中被怨恨的人也包括自己的银止川,愿意当西淮的避风港。
第69章 客青衫 16
西淮的风寒拖拖拉拉几天,终于慢慢过去了。
但经此一事,他和银止川的距离,似乎悄然无息地拉近了许多。
西淮自己不明白为什么,银止川却记得
在西淮高烧不退,药都喂得困难的那几日,每夜都是抱着银止川才沉沉睡去的。
西淮一病过去,什么也忘了,银止川却还记得那一小团温热的柔韧躯体抱在怀里的感受。
只不过有时候他看着西淮在阳光下安定毫无波澜的侧脸,也会想起那一句无意识的你们都去死吧。
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在眼前人如此淡漠冷清的眼眸下,竟埋藏着那样深刻的恨意。
天气凉,还请西淮公子再添一件外衣。
西淮独自在房内,低低的咳嗽几声后,他从床上起身,想去够茶几上的一杯热茶。
外头的仆从却惊动了,赶忙推门进来,手中搭着西淮的素白外袍,披到西淮肩上:
西淮公子有什么想要的,随意吩咐我们下人就好。
西淮神色淡淡的,瞥了仆从一眼,略有些哑声道:
我自己可以。
公子还是不要逞强得好。
仆从从桌上拿起一只倒扣的薄胎雪瓷杯,慢慢用热茶温热了,再倒入新的清茶,轻声道:
您身上牵挂着我等数十年来的心血与希望,若出什么事,小人怕不是要被花君碎尸万段不可。
西淮猛地抬眼
只见依然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仿佛放入人群中便再找不到。这句话一出,却已经召显了他们的身份。
这镇国府倒真如你们自家庭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西淮冷声。
为了西淮公子不得已犯险罢了。
仆从叹息:听闻公子病了,花君十分担忧您的安危。
西淮不吭声,仆从微笑道:
下次公子传递消息切莫再用这样危险的法子了。即便您不生病,我们也有许多别的法子可以浑水摸鱼进来。
西淮冷哼:运气好罢了。
真若叫银止川捉到,你们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花君近来新捡了一个小孩。
仆从微笑道,他示意窗外
只见空荡荡的庭院里,一个肩上停着雪鹞的少年撑脸蹲在檐下,看起来有点呆,眼睛里空空的。
他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柔顺而木然。
西淮微微眯了眼。
花君慧眼识珠,发现了这个很能干的孩子。
仆从轻声说:这次进镇国公府,就是他带我们进来的。听说名动天下的慕子翎的本事,他仿到了七成。
仿到七成又如何?
西淮冷声道:总归堕神阙早已毁去了,天下再无小鬼可用。学到了八九不离十,现在也只剩下些皮毛可用。
仆从脸上也满是可惜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是啊,若是公子隐不要那么决绝就好了。他分明自己去死就可以了。
不过,我们还是来讲正事吧。西淮公子此次传令我们进来,是有什么消息要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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