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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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就一起堵在城门,一边是携刀带棒的衙差,一边是聚众而来的普通平民。

平民中有人送水,有人当场写字,把那些城中的讽刺诗歌都写在宣纸上,高高举起。

下雨或曝晒两边人都不曾退去,就这么彼此对峙着,有什么即将一触即发。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四日,第五天夜里,城内城郊都下起了暴雨。

你们吃着朝廷赏给你们的米,住着朝廷赏给你们的房子。你们还要怎么样?

有官吏怒吼道:要不是朝廷,你们早就被梁成燕启的铁蹄踏平了茅屋!是朝廷叫你们免做了亡国奴!!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雨中,因为镇压而回不了家的官吏奋声大吼,高举着双臂,好似愤恨到了极致,痛心到了极致。

他手指着面前粗糙黝黑的面容一一点过去,恨声道:

刁民刁民啊!

百姓们与他默然对峙,也无人出声。

他们都是没读过书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反击,似乎在默认着这种指责。

你你占我们的农田。

半晌,有人才在人群中说:抢我们的女儿还不如燕启人!!

官吏脸色骤变:你在说什么!?

他喝道:君为民父,帝为臣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可如此说朝廷!?

群人不吭声,像群沉默但坚决的羔羊。

你们整日不知道朝朝廷谢恩,反倒满肚子抱怨!

官吏道:你可知在梁成,他们都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他们的王孙贵族,即便是皇帝的女儿,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也只有元春时能吃一枚茶叶蛋!你们呢?已经过着如此安逸舒适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看这徭役还是太轻了!若真教你们饿得吃不上饭,也没心思去想这有的没的了!

平民们不吭声。他们直觉这不对,似乎自己过得并没有官吏说的那么好,但是他们又没什么人去过梁成

盛泱对边界的管制是很严的,即便是商贸往来,也只有富家大族才有与他国沟通的机会。

普通百姓甚至连梁成是什么样,上京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国子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都是有官吏们形容给他们听的。

没有钦天监,你以为老天会赐雨水给你们吗?没有我等秘术师沟通神灵,你以为太阳是自己升起来的吗?

官吏道:不知感恩的东西!来年大灾将至,都是对你们忘恩负义的惩罚!

但是。

面对一脸凶煞的官吏,百姓们想了许久,终于有一人道:倘若真的什么都是对的?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击鼓?

如果你没有任何亏心之处,为何这样防民于口甚于防川?

众人们一愣,纷纷反应过来了,将注意力移到最初的盛世鼓上,重新叫嚷道:击鼓,我们要击鼓!!

官吏被这喧嚣的声音闹得捂起了耳朵,群情登时越发激愤,推推嚷嚷的人群往前挤去,逼得衙差们竟一时后退。

稍时一名老乞丐趁着空隙,抓住机会钻到盛世鼓旁边,猛力击打起来

咚!咚!咚!的鼓声在暴雨中振开一漾漾声波,好像一击击都敲打在人的心头。

老小儿,下贱的东西!

官吏骂道,来人,给我把他拖到衙门里去!

老乞丐死命地扒着鼓架,嘶哑喊道:刘太史,你不得好死

我一家性命都葬送在你手上!!

衙差们越发用力,将乞丐的四肢都抬起来,如对待牲畜一般要将他四肢捆在一处,吊着拖到牢里去。

再闹,就与他下场一样!

官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呵道:全部手脚打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民似被震住了,都僵立在原地,甚至个别的,还有些下意识后退。

官吏满意地笑了,却正当此时,人群后窸窸窣窣,突然想起了一阵骚动。

官吏蹙起眉头,定神去看,却见一人着深青色官袍,腰间别着简朴的璞玉,看着如一个贫寒士子的模样。

人群不由自主为他让出路,雨水顺着他清隽冷郁的面容淌下来。

你为什么不让他击鼓。

那人一字一句说。

他看着很年轻,大概不过是二十一二的年纪,但是却定定地站在人数是他数十倍的衙差官吏面前,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让他击鼓?

年轻人轻轻地,又问了一遍。

哪儿来的狗屁言官

官吏恼羞成怒,在这个手无缚鸡的文人面前,他却感到种说不出来的压迫力。

我问你有什么权利不让他击鼓!!

然而他话音未落,林昆猛然暴喝,将官吏斥得浑身一颤!

滂沱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数不清的雨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中。

林昆立在晦暗不清的长夜里,他的面庞犹如冰冷坚硬的寒玉。

哪儿、哪儿来的酸腐弱鸡。

官吏说,他上下打量着林昆的打扮,怎么瞧也不像出身显贵的样子,不由怒道:你可知你面前的是钦天监灵台郎?

阻碍钦天监办事,就是对朝廷的大不敬!要治重罪的!

朝廷?

林昆却倏然笑了。他轻声说:你们也配代表朝廷?呸。

那场雨夜中的聚众因为林昆的出现终于引爆了。

无数百姓平民纷拥而上,和衙差互殴起来。有人抢夺棍棒,有人从家中拖来铁锹,这么多年来长久淤积的不满和愤懑终于一朝宣泄,混着雨水和呐喊,撕扯着要拉裂黑夜。

只是那次纷争中林昆也受了些伤,他当时去的急,没有来得及往府中通知家仆。

又因衣着简朴,夜里也无法看清那身官配代表的品级,当场众多衙差竟无人认出他,混乱中林昆苍白无力,自然无法与那些蛮力的捕快抗衡。

出仕五年没有休息过一天的林御史终于请假了,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李斯年也告了假来照顾他,一推门,看着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缠着绷带的青梅竹马,羽林军御殿大都统简直辛酸又好笑。

他走过去,摸摸林昆涂着大片伤药,青青紫紫的额头:

像只小花猫。

林昆低低地抱怨:疼死我了。

带八斋坊的玫瑰酿笋了吗?

只是这次林昆的受伤,也激起了朝中不少谏臣的愤怒。

他们大多是和林昆一样的清正心性,早把生死度之身外。从前位卑言轻,空有赤诚热忱,现今一日爆发,则如星燎火源,不可收拾。

铺天盖地的奏折送到了沉宴案前,都是最有才华的学子写就的弹劾奏疏,钦天监被各种春秋笔法骂了个底儿朝天。

三日后,星野之都的满城士子在惊华宫门前静坐,他们要求严惩钦天监,盛泱风骨、文人脊梁,不可辜负。

第四日,沉宴和楚渊同时登上宫墙,在那最高处看着城楼下的盏盏灯火烛光,是无数士子也在夜里不肯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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