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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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炎看了他一眼,说:“丞相真是考虑周到。”

姜散宜还是不太能揣测他言下之意,说:“微臣只是处处为陛下安全考虑,逆党等功劳,终不及陛下重要。”

慕容炎起身,缓缓走出书房,说:“姜爱卿一颗忠心,孤知道。”

然而外面的禁军终于还是准备妥当,慕容炎一马当先,仪仗浩浩荡荡,一路前往盘龙谷。

姜散宜没办法,只好随行而去。

外面正是三月新春,桃花盛开,落英纷纷。阳光如碎金,撒满城郊。慕容炎策马上了盘龙谷,上路崎岖,马渐不能行。他翻身下马,许琅和王楠已经远远出迎。

慕容炎看了他二人一眼,说:“起来吧。你们也辛苦了。”

许琅和王楠同道不敢,垂首站到一边,许琅说:“陛下,协助贼党逃走的左苍狼就在前面。”

慕容炎点头,前行几步,拨开深草乱树。

只见山间一线清泉如银如链,溪边薄绿浮红之间,那个人临花照影,梳理着长发。他突然想起这个地方——前年十一月,她从西靖回来,岂不就是在这里?

那时候伊人同样粉黛未施,长发飘飘。哪怕是骨立形销,却有相思刻骨。

有一瞬间,那个踏着野草枯枝向他跑来的女孩,再度扑进了他怀中。心中有一种什么情绪被挑起,有一点点痛。他缓缓走近,身后姜散宜几步赶上前,说:“陛下,小心逆贼负隅顽抗啊!”

慕容炎低声说:“滚。”

姜散宜只得退后,慕容炎走到溪边,沉声说:“你也曾在朝为官,难道不知道,假传圣旨是死罪?”

左苍狼回过头,她发梢的水珠如同珍珠,散落在金色的阳光里。四目相对,她眼里慢慢蓄满了泪,说:“刚才,我突然想起,如果我与陛下的孩子还在,现在应该已经蹒跚学步了。”

慕容炎怔住,左苍狼说:“这一年,我隐退深山,总以为只要离君万里,便可不思不念。但想不到,走投无路之时,竟然还是逃向这里。大燕疆土何其辽阔,然而只有在这里,能找到一丝陛下的承诺。”

慕容炎强行按捺那种心痛,就像按住一道伤口,他说:“你以为这么说,便可抵消你假冒圣旨、救援逆党之罪吗?”

左苍狼站起身,突然几步疾奔,猛地撞入他怀里。慕容炎几乎是下意识抱住了她,那种怀抱骤满的感觉,与那年晚秋重叠。左苍狼眼泪如珠,沾湿了他的衣襟,她轻声说:“陛下曾为王后修筑明月台,我出身卑微,倾尽一生,没有这等荣幸。但是却也厌倦了爱恨流离,如今能死在陛下面前,总算不是撼事。愿化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缓缓松开手,复又笑着轻叹:“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慕容炎慢慢环住她的腰,说:“当日,我所言并非全是欺骗。如果是今日……”如果是今日,皇长子已出世,如何又不能留下她的孩子?可是如果是今日,她仍手握重兵,他又真的会留下她的孩子吗?

真可笑,他这样的人,居然说如果……

他说:“阿左,”这个名字出口,他再按不住那道伤口,他说:“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愿意,从此不再理会朝堂倾轧,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左苍狼紧紧回抱他,将头埋在他颈窝,说:“纵然我有此心……可……王后和姜相……”她不再说了,慕容炎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或不愿,不必顾虑其他。”

左苍狼的眼泪一颗一颗,滑入他的领口,她哽咽说:“这么多年,难道陛下还不懂我的心吗?”

慕容炎突然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她长发略湿,绿鬓如云。慕容炎就这么一步一步下山,甲士们纷纷背向他而避散。姜散宜脸上堆满乌云,随时要下雨的样子。王楠和许琅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点悲哀。

慕容炎抱着她上了马,温存一如当时,他将她抱在怀里,策马而行,说:“就当中间的事没有发生过,我们从你从西靖返回之后开始,好不好?”

左苍狼仰起脸看他,那时候晴空碧蓝如洗,他的轮廓仍是如天神降世、俊美无匹。她缓缓轻吻他的唇,瞳孔里蒙上一层闪亮的水光。

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所以那些鲜血,不曾沾染过你的手?你能让那些埋入尘土的人起死回生吗?你能让我的孩子站在我面前,吖吖学语,现世安稳吗?

你能让法常寺数千僧众,也把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慕容炎,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心痛吧?

晋阳城,慕容炎抱着左苍狼,二人一骑,打马回宫。

左苍狼一直缩在他怀里,周围有人认出,面露惊异之色,也许不久之后,二人的关系就会传遍晋阳城。慕容炎不管不顾,径直带着她入了宫。宫里桃花开得艳,他抱她下马,她张开手,接住了一片桃花。

慕容炎索性折了一枝桃花给她,问:“喜欢住哪?让王允昭安排。”

左苍狼轻抚那枝桃花,说:“南清宫吧。”

慕容炎眉头微皱,说:“如果那个地方,会让人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不如换所宫苑。”

左苍狼慢慢把桃枝的叶与花蕾全部折尽,然后将笔直的一截空枝递到他面前,说:“无枝无叶,无花无果,这便是,我对陛下的爱情。南清宫纵然有过不开心的事,然而却也是与陛下朝暮相守过的地方。岂会不喜?”

慕容炎笑,说:“你这张嘴,从来惯会哄人的。”

左苍狼半倚着他,腿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非颜去后,她哪里有心顾得上自己?

慕容炎发现了,倾身蹲下,撩起她的小腿。看见上面的伤痕,他眉头微皱,问:“怎么伤成这样?”

左苍狼说:“这次入城,是我不应该。但是我与非颜……陛下也是知道的。如今身上带伤,我心里反倒会好受一些,无论如何,总算也尽了故人之谊。”

慕容炎轻声叹气,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重情。”

她出言坦白,他于是便不再计较,转头命人传太医。

左苍狼扶着他入了南清宫,太医过来为她治伤,慕容炎此时方才出来,正好遇见王允昭匆匆赶回来。他把那截桃枝递给他,王允昭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炎说:“种在南清宫外。”末了,又补一句,“无论用什么方法,孤要让它生根长叶。明白吗?”

王允昭一凛,不敢耽搁,赶紧去找花匠。

左苍狼重新回到宫苑,毕竟连日劳累,体力不支,到最后慢慢昏睡。慕容炎转而又命人将可晴和薇薇俱都调到南清宫侍候,又派了宫女、内侍前来侍候。

南清宫一时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热闹之景。

彼时姜碧兰在栖凤宫,听闻外面发生的事,她几乎抱不住怀里的孩子:“那个贱人!她不是假惺惺地离开了吗?怎地还勾着陛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封平在养伤,盘龙谷他并没有亲自去,这些话也只是命在场的人转述给栖凤宫的宫女画月。画月赶紧抱过孩子,说:“娘娘先息怒,凤体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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