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2)
皇甫道知一阵恶心想吐,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把侄子的尸体推开,自己坐在地上冷汗淋漓,气喘如牛,仿佛掉落在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靥里。
他的大脑停滞了一半,很久才从“嗡嗡”的声响里拨开了乱麻似的嘈杂。他怔怔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终于明白自己输了,输了个彻底干净。
杨寄是谁?
他可是天下第一号的大赌棍!
他赌天赌地赌命!
他妈的他又运气好得不得了!
逢赌必赢啊!
守在后殿外头的一圈人,已经无聊到开始数蚂蚁、抓蛐蛐儿。他们听到殿宇门被拍响的时候,全数跳了起来,凝神屏息地听着声音,看着动静。
“开门……”门里传来的声音极其虚弱,不过仍能分辨出是皇甫道知的。
一个人上前开了殿门,随即捂着鼻子一脸厌恶地走到一边。
皇甫道知——这位位极人臣的摄政王,每每总是华服轻裘、仪容高贵的人儿,现下没有丝毫的富贵尊重模样,而是扶着门,一瘸一拐地挪着,最后手撑着门框动弹不了了。他头发散乱着,远游冠垂挂在鬓边,玉发簪吊着几根发丝,顽固地在他蓬乱的头发上打秋千。鼻青脸肿,眉目无神,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坏了好几个口子,上头又是血,又是皇甫衮的屎尿,又脏又臭。
他“嗬嗬”地发声,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撑着直不起来的腰,终于抬脸望着杨寄:“你可以来杀我了。”
杨寄挑着眉,混混儿似的嬉笑着:“哟,你赢了?”
皇甫道知几乎不想和他说话,咬着牙根,彻底绝望地等着杀戮——原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嘛。
杨寄却让他大出所料,他拍拍手,把两根峨眉刺收回到剑鞘里,吊儿郎当地说:“恭喜恭喜。既然你赢了,那就你做皇帝吧。”
“什么?!”
杨寄看着对面人狼狈而又愕然的样子,突然觉得好解气。他笑道:“我杨寄是好人,不做犯上弑君以谋自立的事儿。不过你既然敢做,自然比我强。成王败寇嘛——你来做皇帝喽!当然啦,宫中禁军一概由我掌控。前头陛下封赏我的那些你也不好意思不承认的对吧?”他蔑视着眼前这个尊贵的人儿,最后说:“你早就想当皇帝了。我成全你。”
皇甫道知愣着,但他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皇帝,就是替罪的傀儡,大楚国所有军权政权,以后都握在杨寄手里!时机成熟,他就会像古来那些末代之君一样,被迫禅位,而把至尊的位置让给这个贼赌棍!
☆、第208章 更立
局势发展得出乎人的意料。
说杨寄造反吧,他虽然逼宫,却并不弑君。虎贲营的侍卫们心有余悸地窃窃私语着,都道皇帝无信在先,想要谋害杨寄,结果被用兵如神的杨寄反扑——当然了,这么说,他们自己懦弱无能的缺陷就不被注意了。
皇甫道知洗换一新,脸色晦暗地重新来到太极殿。杨寄和他的将官们早早地占据了太极殿里重要的位置,一道道鹰隼似的目光盯着这个新的傀儡皇帝坐上御座,然后才装模作样倒身下拜:“陛下!”
皇甫道知莫名地觉得好笑,杨寄太会演戏了!自己没有早点杀掉他,真是最大的错误!
他缓缓开口:“皇甫衮乃庶孽之子……”顿了顿,眯了眯眼,又说:“忝列天子之位,而昏庸无能,宠信奸宦,挑起外乱,置万民于不顾。孤……朕……”他心里愤恨,这也算是黑锅,却不能不背,狠狠了咬了半天牙根,才说:“朕不得已,为避免皇甫衮伏兵暗杀国家栋梁杨寄大将军,几番劝谏却无效,反遭猜忌,只能为国家为杨将军,出此下策,并非为此位置。”
他说得虚弱无力,时不时瞟到杨寄的脸上,但凡杨寄小小皱眉,就不得不反思自己那句话不太妥当,而及时调整。
好容易一番解释说完,他已经背上出汗,终于见杨寄颔首,才轻出了一口气。杨寄躬身奏告道:“陛下出以公心,又富处政经验,定当得万民崇奉!”
何道省亦举着笏板说:“陛下!陛下原兼着中书令的职位,如今登上大宝,自然不能再领臣下之职。而中书令职权甚重,不能缺失一日。臣以为杨将军幕府主簿沈岭,文才武略出众,不妨任此职司。”
沈岭不过是五品主簿,离中书令差距甚远。然而杨寄点头说:“中书郎所言甚是!国家不拘一格用人才,将来才能对抗北燕等狼顾虎视的国家。”
皇甫道知见堂下众人频频点头,一脸谄媚之色都是望向杨寄,他便无以驳斥了,只能冷笑两声,拂袖道:“行。明日发旨,让沈岭具衣冠领命。退朝吧。”
“等等!”杨寄道,“还有一事。废帝皇甫衮的皇后庾氏及其他后宫该怎样处理呢?”
皇甫道知看着他,挑眉一笑:“还是将军说了算吧。朕既是无奈于国法,也是不忍于侄妇侄孙。”
杨寄仿佛没有听出他隐微的嘲讽,点头说:“皇甫衮有错,但罪不及妇孺。庾皇后又是庾太傅幼女,但想着庾太傅当年的英勇,想必陛下也不忍心加罪他的爱女。西苑是先帝嫔妃所居的地方,要么,让庾氏先移居吧。进谗的邵妃等人先发掖庭,以后再讯问。”
皇甫道知漫漠地说:“行。都依大将军的。”
杨寄兵不血刃,从死局里走出活路,而且还是一条无可指摘的通天大道,心情无比的好。皇甫道知退朝,他却没闲着,到宫里各处重新布置防守,安排信得过的人把控九门。各处巡视妥当了,才喜滋滋乘着马回营地。
一进门,他大声嚷嚷着:“二兄!二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又对身边的兄弟们笑呵呵地说:“我又能搬回将军府去住了,赶明儿给你们一个个找好官职,找好府邸,咱们兄弟一场,就好好享福吧!”
他喊了半天沈岭,沈岭却没有露面。杨寄暗道:难道又和卢道音腻歪去了?循着找到他和卢道音单独住的地方,敲敲营帐的木头门框,问:“二兄,大白天的,我进来无妨吧?”
沈岭说:“大将军踌躇满志,还是先在外头冷静冷静的好。”
杨寄愣住了,呆立在门外,他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了,所以想想有点不服气,但居然和怕阿圆似的,愣是没有踢开门冲进去。他人高马大的身影站在沈岭的门口,急得抓耳挠腮,但很快听见沈岭的营帐里传来琴箫声,杨寄肚子里骂:你们俩真会玩!老子还在这儿站着呢!但也就敢肚子里骂,而且,渐渐地,居然还被这乐声吸引了。
琴箫和鸣,时而如山泉淙淙,时而如月夜云舒,淡雅到极处,也和谐到极处。杨寄的心慢慢也平静了下来,只等帐门打开,才唬了一跳。他拍拍胸,对笑微微的沈岭抱怨道:“你这是干嘛?”
沈岭说:“音乐如何?”
杨寄道:“嗐,我不解声!”
沈岭笑道:“下次有人要送你歌舞伎时,你倒可以这样说。刚刚一段,你真没听明白?”
杨寄挠挠头:“只觉得冲淡得很。”
沈岭点点头:“乐声言志。将军请进。”到了里面,卢道音还在烹茶,奉上两盏给他们之后,卢道音笑道:“你们慢慢聊,我把琴箫收进去。”
沈岭目送妻子的背影消失在隔帐里,才回头呷了口茶,对杨寄道:“将军今日的事,已经有人回来告诉我了。将军做对了七成,但也做错了三成。”
杨寄笑道:“做错的那三成想必是因为留下了皇甫道知?没办法啊,我要说话算话,大家将来才信我嘛!”
沈岭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看你就是玩心又起了!想赌彩吧?押了皇甫道知?赢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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