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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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注意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这时候还不睡,老爹也不怕爆肝,她走过去刚要敲门,就听里面有压抑的争吵声。

“反正老子不走。”黎老爷的声音,“你给我滚回去该干嘛干嘛,咱关外又不是没打过仗,你怕个屁!”

“爹,我不是怕死。”黎大少的声音罕见的有点着急,“我怕到时候你们……骏儿至少能送到北平去,可你们不行……”

“你也知道我们不行!?祖宗好不容易创下个基业,你说走就走?还上海?这儿只有日本苏联,上海有什么?上海都被瓜分成西洋画的调色盘了!什么亡不亡,如果真打起来,真输了,在这儿是三姓家奴,在上海就他妈是百姓家奴!什么差别?!”

“爹!租界多方势力牵制,至少是安全的!”

“你别说了,不走!快去睡吧,明儿个给我滚回去,让你带的你带去,其他别管。”

“爹,打仗会死人的。”

“那你记着别来个丢人的死法儿!自从你当了兵,老子管过你吗?谁管过你了,你娘都没管过你!呵!吃了几年军粮翅膀硬了敢管你爹了?”

“嘉文送了骏儿后,我会劝他去上海发展,爹,我大概知道我会怎么死,你不用担心。”随着大哥压抑低沉的声音,脚步声忽然出现在门前,黎嘉骏还没摆好表情,门就被大哥打开了,兄妹俩大眼瞪小眼,黎嘉骏穿着轻薄的睡衣,手里还提着个茶壶,一脸讶异。

大哥沉默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他看了看站在书桌后的黎老爷,回头问妹子:“有事?”

黎嘉骏盯着黎大少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全身发虚,只觉得昏昏沉沉,可嘴里却很清晰的吐出三个字:“我不走。”

“什么?”

“我说,我不去北平了!”黎嘉骏很决然。

“别闹,这儿没你的事,管自己睡觉去!”

“我知道你私下问过先生,她说我考东北大学都悬!”黎嘉骏虽然一心复习,但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有闭门造车,她比谁都关注考试成功率问题,如果一开始决定考北大只是为了体验一下学沫逆袭神之学府的快感,当她对着各学校的历届国文题发呆后,接受家里的安排买车票进京赶考就带了点死马的心态,而现在,听了这段对话后,她发现她走不了了。

“那也去拼一拼北平的大学,留在这儿有什么前途。”大哥不欲多言了,他侧身绕过石化的妹子就要走,黎嘉骏却不知哪来的激情,一把抓住黎大少,颤声问:“你早就知道?”

“什么?”

“日本人要开打……”

“那又怎么样?”

要是知道能怎么样她也不至于快两年了束手无策!

看妹子张口结舌的样子,大哥无奈的叹口气,理了理她鬓角的乱发,破天荒的柔下声音:“乖,去考,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有我们在呢,你怕什么?相信自己,你在北平也能过得很好。”

黎嘉骏脑子里就剩下三个字了:“我不去。”

“那就考到上海,跟你二哥一道去。”大哥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他的心愿,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吧?”

黎嘉骏不为所动,冷静回答:“如果我不告诉他,等他知道真相,那就不止是失望了,他还会绝望。”

“你想因为你的任性,拖着全家一起在这儿困死?”大哥眯起眼睛。

“那么哥,我问你,只有你一个人察觉到这点了吗?”

大哥摇摇头:“很多人心里都有点数的,只是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

“所以,你们私下里应该有商量的吧,你们觉得,这场仗如果打起来,最后会怎么样?”

大哥沉默一会,随后摇头:“若是乐观,必不致此。”

“你打仗了,我上学了,二哥去上海了,爹娘谁照顾?”黎嘉骏佯装嗤笑,“你连嫂子都没往家里带一个。”

“所以我才劝爹带着全家一道去北平。”大哥很郁闷。

“哥,你还记得我去年就不停跟你们说日本想开战吗?”

大哥思考了一会,有点恍然的样子,皱眉问:“记得的,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了,至少这件事是能证明我有时候直觉还是很准的,对么?”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哥,无论北平,还是上海,这战火,终归是要烧过去的。”

“……”大哥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哥,你信不信都好……”黎嘉骏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忽然又一阵泪意,她强忍着,摇着头低声说,“逃不掉的,没地方逃。”

旁边,一直光明正大听着的黎老爷,淡定的点燃了一支烟。

大哥若有所悟,转过头问:“你也早知道么,爹?”

“我不知道。”黎老爹长长的吐了口烟,疲惫的揉着额角,“但是……当初他们有个奏折说什么来着……要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亚洲,要先征服亚洲,必先征服满蒙,虽然他们百般抵赖说没这回事,可我们这群老东西习惯了与他们打交道,怎么会没点感觉呢?那群畜生,身量挺小,胃口贼大……”他又吸了口烟,又快又急,“骏儿啊,看把你愁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发生,现在他们内阁军部乱的很,没那么着急,先好好活自个儿的,想那么多作甚,马上要去考试了,这样怎么能过?”

所以看把我愁得要死不活,其实你们早就有所感觉,只是无能为力吗?黎嘉骏一阵虚弱,她本来就难过的狠,此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到地上,抱着头痛苦思索,忽然咔哒一声,左前的门开了,黎二少戴着个可笑的睡帽,慢慢走出来,和诧异抬头的黎嘉骏对个正眼,他的眼神极静,静的让迷茫的她有种悲伤的感觉,黎嘉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有一句虚弱嘶哑的:“二哥……”

黎二少走出来,看到正对着门的黎老爷,他握了握拳,低声道:“爹,早点睡。”

又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喉头滚动着,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蹲下来,扶起黎嘉骏,柔声道:“起来,坐地上像什么样,先睡,嘿,怎么还哭了,不哭不哭……”

黎嘉骏可怜巴巴的提起咣当咣当的水壶,吹着鼻涕泡:“我想喝水。”

黎二少无奈,把腿软的黎嘉骏半拖半抱的弄上【床】,给她倒了壶温水喝了一杯,期间什么话都没说,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身心皆疲的黎嘉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成功发烧了。

本来鸦片就掏空了她的身体,这么久小心将养着也只是维持着一颗虚弱的豆芽菜的水平,就连冬天都没敢出去浪,一有不对就缩回壳子里,这近两年的时间愣是一次病都没生过,如今却也应了一句话,病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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