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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从小学到高中,老师经常会要求学生写一些题目几十年都不变的命题作文,比如《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我的理想》、《假如我是xxx》、《看xxx的观后感》、《我的爸爸/妈妈》等等。每次被要求写关于自己父母的作文时,容远通常都会这么写:“我的爸爸,他很早就去世了。记忆里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他拎着包出门,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说,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买好吃的。然而几个小时以后,有人打电话来说,我爸爸被车撞死了/被广告牌压死了/被花盆砸死了/被抢劫犯杀死了/掉进河里淹死了……”

他写了多少作文,就给那位未蒙面的父亲大人设计了多少种死法,随着书写功底的进步,渐渐地他的作文能让阅卷老师都唏嘘感叹,评价他的作文“朴实无华的语言中透露着真切深厚的感情”。但实际上他只是把自己最近看过的新闻或电视剧里的情节套进来而已——但不得不说,那也是他内心隐隐渴望的,会由自己亲手给予这个男人的结局。

——怎么能不怨恨呢?生命中本来会有那么两个人,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给予你这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在你一生最初的记忆里留下暖得让人落泪的回忆,哪怕有一天你垂垂老矣,都会在想起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微笑和眷恋。

然而那两个人,全都将他抛弃了。

母亲对他,毕竟还有怀胎之苦,生育之痛;而父亲……明明近在咫尺,却只将他当做是一个碍眼的污点,恨不得他下一秒就能静悄悄的自己消失。

容远曾经设想过很多——当自己有一天功成名就,能轻易将对方踩在脚下的时候,他会对他们说什么。但如今,他看着对方,却只觉得这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有人说,恨就是爱,因为在你强烈憎恨某个人的时候,比谁都要在乎着那个人,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牵扯着自己的心绪。对本来亲密的人产生深刻的恨,映射着内心渴望被爱与被关注的需求。

……

“我是容立诚,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容立诚开口说,并没有容立新那样虚张声势一样盛气凌人,因为在图书馆,他声音放得很低,但气势却要多得多。

“你找我有什么事?”容远一边翻书一边问,一点也没有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生父亲的感觉。

容立诚一边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一边说:“你爷爷让你回容家,作为容家长子长孙该有的利益,一分都不会少。”

“在我得了全国第一的时候来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嘴脸很难看吗?”容远问。

面对他辛辣的嘲讽,容立诚面色不变地说:“这世上,伤仲永的例子多得是。能得一次冠军,不代表你以后一直能成为冠军。趁现在名声还热乎的时候,把能拿到手的利益抓住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只有弱者才会惴惴不安地担心失败以后的下场,只要自己足够强,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

“哼,年轻气盛,太过张狂,迟早有一天会跌跟头。”

“要让我跌跟头,凭你们,恐怕还不够格。”

容立诚失笑了:“得志便猖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区区一个高中生比赛的全国第一算得了什么?你看看全世界,每年有多少个‘世界第一’?过几年以后你再看看,那些人有多少个一事无成?”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容远争锋相对道:“这不是概率学的问题,我想做的,我就能做到。”

“呵,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容立诚像是在看一只井底之蛙。

“这不是信心,这是事实。还有,你打扰到我看书了。”容远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口舌之争根本没有意义。我不会去容家,也不想听你说教。如果你没有更具有建设性的发言,请你现在就离开,以后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这样我还能保持比较平静的心情,否则的话,撕破脸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容立诚眼睛一眯:“这是威胁?”

“事实罢了。”容远语气平静,刚刚还有些激动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

“很好,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的这番话。不管将来变成什么样,也不要厚着脸皮到容家来纠缠。事实上,我也并不希望我的生活被你扰乱,所以,从此形同陌路,最好不过。”容立诚语气冰冷地说,同时起身离开。

容远懒得再跟他说话,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示意他快走。

卫诚急忙说:“容总,老爷子的意思是……”

“行了,走吧。”容立诚大步离开,卫诚迟疑了一下,还是急忙跟上。

在电梯里,容立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卫诚:“你觉得怎么样——那孩子?”

卫诚想了想,说:“我觉得,他跟容总很像。”

“像?哪里像?幼稚!自大!一身的棱角!”容立诚不高兴地说。

卫诚没有反驳,但心里清楚,如果半点好感都没有,他是不会问这句话的。他转而问道:“老爷子那里,怎么交代?”

“我亲自来这一趟就是交代,如果真想把人接回去,就让老爷子自己想办法。”容立诚道:“总之我不会让他进我们家,不然圆圆怎么办?”

容立诚还有一个儿子,本来出生的时候想叫容元,意为初始、根本,结果因为跟容远的名字重了音,最终没被容家老爷子允许,只取了个小名叫“元元”,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圆圆”,连人也长得圆乎乎的。每次想起这件事,容立诚就是一肚子气。

……

“容远,”豌豆在信息流中捕捉到一个敏感词,监听了一会儿后,忽然说:“有两件事。”

“嗯?”

“第一,有一个乌鸦专案调查组,还有……猎鸦计划。”

“第二,他们在监视金阳。”

……

何欣无奈地说:“离得这么近,有打电话的必要吗?”

躺在她隔壁房间床上的邵宝儿拿着一个黑漆漆、方方正正的大块头道:“啊啊,我都这么长时间没有用手机了,他们就给我一个这样的黑炭头,除了通话以外没有任何多余功能,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知足吧你,这部手机的安全技术领先了现在普通军用水平三十年的技术。一般人想用也用不上呢!”

第75章 放弃

不利的情况接踵而来,但容远的头脑反而更加清醒。

他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想了很久,然后终于作出了决定。

“豌豆,你手上的通缉犯资料,还有多少没有放出去?”容远问道。

“八十七人。”豌豆答。在这几个月中,光脑的搜索范围已经覆盖了整个糖国,虽然数据库档案资料的建立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完成,但大部分在公共场合出没过的通缉犯都已经被豌豆找出来并进行了定位。这八十七个人,并不包括那些被容远认为情有可原或者定罪证据并不充分的罪犯。

“全放出去吧,”容远说:“通缉犯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乌鸦’这个代号,暂时已经没有需要出面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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