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那两道沉重的金色大门被缓缓推开,叶无莺脚步轻快,一下子踏入了那宽敞到几乎好似一个广场的封天殿里。
地面是黑色的星纹石,入目是十六根巨大的沉红色烧云龙柱,再之后,就是懒懒坐在那玉石宝座上的人。
他瞧着甚至十分年轻,几乎没法想象他的长女都已经快二十岁了。那么年轻,而且英俊到不可思议。
赵申屠。
他叫赵申屠,然而,很多人都早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因为这世上本也没人叫他的名字。他是申字辈,原有许多寓意美好又好听的字能够取,偏他的父亲给他取了个屠字,屠夫的屠。原是他父亲的那位宠妃在嬉笑间随口说的,因为他的母亲,便是一位屠夫之女。
平民,只因长得美貌,又资质出众,被有心人送进皇宫,成了最低阶的嫔妃,她除了那极高的资质之外,没读过几年书,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她的直白简单倒也让从未见过这种女子的皇帝注意了一阵子,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所以,生下赵申屠后没多久,她便毫不意外地“病”死了。
但赵申屠这个名字,却要伴随他一生。从小他便被那些个兄弟姐妹讥笑,不管是他母亲的身份,还是他的名字。可是到最后,他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虽还有两个活着,却胆小得犹如兔子,龟缩在家从不问事,再没有人敢叫他的名字,自然也无人取笑。
赵申屠瞧着年轻,实则已经六十三岁,比起其他,这个年纪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也是金雷真武体,可那又怎么样,这等资质不是他一个,他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别说娶妻了,连女人也是没有一个的。一心向武,直到他胜利了,坐上那个位置,当时,他已经三十二岁。
之后,次年他有了第一个女儿,再之后,他有了一堆儿女。
可是他就好似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里,轩眉俊目,高鼻薄唇,一双眼睛仿佛蕴着星光,嘴角的笑容足以溺毙少女。可惜这一切,都敌不过那寡情薄恩,喜怒无常的个性。
长得再好看,也只可远观,不论什么人若是与他一起生活,那绝对是一种灾难。
“坐。”他简简单单地抛出一个字来,便立刻有宫人一路小跑,给叶无莺送了椅子来。
赵申屠从来不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类型,他带着点儿笑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坐在那御座上也不是好好坐着,非但不严肃,还显得随意地过了分,比如这会儿打量叶无莺的眼神,便充满了一种兴味和好奇。
叶无莺并没有行礼,反倒直直地与他对视,不害怕,不愤怒,不温情,不谄媚,只是那样平平淡淡地回视。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见我。”他说。
赵申屠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得很开心,“我听过你的名声,暴莺,啧啧,莺歌燕语的莺?这名字取得不好,太娘气!不过也好,你这暴脾气可是随了我,名字差一点也没什么。”
叶无莺知道,赵申屠从来不是那种平白讲究规矩的人,他自己就不是个规矩人,否则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当年他地位未稳,也有人敢当朝顶他,既然敢在朝堂上公然与他作对,那他也就敢公然杀人,让其血溅当场。
赵申屠自己不大讲规矩,对旁人的规矩方面也还算宽容,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然而,他居然挑剔叶无莺的名字。
叶无莺简直要忍不住笑起来了,喂,你先看看你的名字好吗?吐槽别人之前,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吐槽。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那些个宫人仿佛修炼了隐身术一样,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会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彻底躲在阴影里找不到半点儿痕迹。赵申屠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叶无莺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两人互相看着,心情却都觉得有那么点儿古怪了。
因为他们长得像,真的很像。
若说叶无若有五六分像叶无莺,不过是外甥似舅,叶无莺有几分像舅舅叶其允便是,但事实上,他更像的是赵申屠。
这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若将叶无若与赵申屠放在一块儿,那绝对没有半点儿相似,偏叶无若与叶无莺有几分像,叶无莺与赵申屠足有七八分相似!
那些个皇子皇女之中,长得最像他的,竟然是这个他在外的儿子叶无莺。
而即便是已经见过赵申屠多次的叶无莺,再看到这个人,心中也不乏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容貌真的是不能说谎的,他这具身体里流着的血,与那个家伙果然是同源呢。
“喂,既然你是这性子,给我去西四营吧!”
叶无莺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赵申屠终于收起了那漫不经心的微笑,展露出属于帝王的威严,“你回去就可以收拾行李了,明天就给我准备去西四营报道。”
这他妈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在京城经营五年有些气候了,这是要赶他去边境?!
谈凯江就是西四营出身,曾在那里与蛮族作战长达十数年,那是整个大殷最辛苦贫瘠的军营没有之一,因此能西四营出来的,都是最硬气坚强的汉子,经过那西荒的沙石磨砺,再不锋利也难。
却忽然叶无莺的心中一动,立刻爽快地回答:“好!我去。”
有时候,要抓住的就是那一闪而逝的机会,幸好司卿的记载极其详细。
“但是我有条件!”
第45章
即便是用极高的规格将自己接了来,叶无莺也没天真地认为赵申屠有多看重他,上辈子赵弘毓这个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就曾说过,不要对这位父皇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到头来后悔的绝对是自己。
他或许会一时兴起对你好一些,但本性里的冷漠寡情根本不会改变。
叶无莺勇敢地和他对视,其实并不能让他对叶无莺有什么观感上的改变,他或许觉得这个儿子有点意思,却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决策。要将叶无莺扔去西四营,大概是赵申屠早就想好了的事,且不容更改。
因此,叶无莺也没想真正去改变他的想法,只是赵申屠这种刚给颗甜枣马上又打你一巴掌的做法着实让他有些愤怒而已。
冷静下来之后,他能想的也不过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我要求有随行巫!”叶无莺冷冷说。
赵申屠一愣,想不到他提出的是这个要求,他挑起眉,英俊的面容更显出几分趣味,“你要知道,西四营已经快三十年没有随行巫了。”
这也是巫殿得以存在,并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大殷与巫殿联系最密切的,绝对是军方无疑,但是关系最差的,也是军方,绝对别担心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强强联合”的事儿。那些个军汉最厌恶的就是巫,而巫最讨厌的就是军营里那种让人束手束脚的气氛。
大殷的军纪还是很强的,即便是巫,待在那种环境里也是满心不自在。
但这是军方与巫殿的交易,巫殿当真命令下来,那些个巫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遵守命令。
有一名巫,这支军队将变强不少,战斗力可以变成原本的百分之一百二!偏偏这不是精诚合作,而是互相嫌弃,也是见了鬼了。可见巫的性格之惹人厌,以及大殷的军人决不妥协的执拗性子。
可巫殿也是有底线的,西四营太苦了,巫根本就不愿意去,除非有人自愿申请,否则谁也不能强压着一名巫去西荒。
“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保证有一名巫自愿去。”叶无莺一步不让。
他要求的不过是赵申屠那边去与巫殿交易,保证司卿能够得到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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