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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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地会所在前日夜间发生枪击,两名男子中枪重伤送院,警方初步判断是二人互相开枪击倒对方。根据会所管理职员提供的消息,怀疑凶案发生是前台监管不力,未经核验身份便许可陌生人进出私人包厢范围……”

叶世文熄车。

车载电台也熄了。

这种案情通报——

看来秦仁青与冯敬棠在短短48个钟内达成统一口径,大概率还暗示冯敬棠要有所牺牲。闷头食哑亏,冯敬棠胃灼肠伤,对冯曾氏母子又多添几分嫌弃。

叶世文指节在方向盘轻敲。

“冯世雄怎样了?”他想抽烟,却忍下,“没断手断脚吧?”

“当然没有,除了吓到打冷颤,什么事都没有。那晚我见秦仁青去到地下室上了小货车,叫自己秘书去开那台林宝坚尼,掩人耳目啊,我肯定也不开BENZ!”

徐智强为自己难得的聪明而骄傲。

“撬了部铃木,开出山光道我就叫你大哥下车,进毓秀街那间糖水铺避避风头。”

“我爸没找你?”

叶世文手机泡水,从铭记离开后找了个士多打电话给徐智强。换了身衣服,也换了新号码。

“有的。”徐智强眼神有点闪烁,“有打来找我,问你如何。”

“什么时候打的?”

“……昨日晚上。”

叶世文笑了。时隔一日才想起有个野种儿子流落在外,生死未卜。这位形象高大绅士恭谨的父亲,爱港爱民,爱钱爱名。

唯独不爱他?

徐智强不敢安慰叶世文。他们中学结识,叶世文高大好斗,打架不要命,徐智强很快便对他产生崇拜,这么多年蒙受恩惠。他试过讲些好话,去缓和叶世文因冯家亏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却招来更可怕的反应。

叶世文会失控。

他数次摧毁租住的房子,朝天花开枪,在皇后大道醉驾,放火烧曾慧云的车。那次冯世雄正与中学女友在曾慧云车内偷欢,二人衣衫不整冲出,被叶世文借机诱来的冯敬棠当场抓奸。

后来。

叶世文居无定所,甚至时常睡于车内,宾馆,夜总会包间或骨妹按摩椅,戴了副面具行走世间。

那只困兽似乎随叶绮媚的逝世,也一并死在他体内。

“如果他今日再打来,你就跟他说,我有时间会回复他。”

“他昨日就叫我跟你讲,快点回他。”徐智强小心翼翼,“他打了四次电话。”

叶世文挑眉,“这么急?”

徐智强点头,“我说是你叫我先救走冯世雄的。”

内疚催人主动。

这份诡异父爱,经冯世雄的懦弱无能与自己的慷慨就义发酵,在冯敬棠体内奏效。叶世文决意再拖——

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让冯敬棠想起对叶氏母子的亏欠。

叶世文拍了拍徐智强肩膀,“做得好,卫生署投诉热线打了吗?”

“你吩咐的,早就打了,打了十几个。一听是投诉慧云体联的,接线员比狗仔队还兴奋。”徐智强嫌不够劲爆,主动请缨,“要不要我再找人去搞手脚?”

“之前安排那个餐厅经理也够用了,都是学生,别弄出人命。赶紧叫那些记者过去追着问,卫生署发言人最中意出风头。”

曾慧云前头搭线资本大鳄失势,后脚助捐校舍餐厅被彻查,简直火烧冯敬棠眉毛,他是政客,名声高于一切。

枕边人不力,最致命。

“陈康宁果然安排了他侄子陈启明进兆阳做办公室经理。”徐智强带来另一条线报,“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仗着帮冯老持股,什么都由他话事。听说开6万一个月的薪水,大把人有意见。”

“谁跟你讲的?”叶世文挑眉带笑,“连薪水都摸清了?”

徐智强满脸吊儿郎当,“怎么说我都算荃湾band3级别中学里面的佼佼者,有少女对我暗里着迷,不过闲事一桩。”

“叁流野鸡学校也好意思拿出来讲?”

“你也是那里毕业的。”

“我考到大学,你呢?”

“……”

叶世文又问,“陈启明什么来路?”

“年过叁十,一直未婚。全因家境窘迫,一房5口人住屯门公屋,叁代同堂。”

“看来很缺钱。”叶世文点头,“兆阳准备从荃湾搬出中环。软硬装修、卡位电脑,以陈康宁现在的挥霍程度,加起来也要百来万。我有一个相熟的装修佬,你去搭线。”

徐智强有些费解,“不查账的话,陈启明私下吞多少钱都没人知道的。”

“有人讨厌他就好办了。你将装修市场价目表夹在情信里面,寄给你那位红粉知己。”叶世文笃定,“Norah尽忠职守,年底内部审计,绝对查得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冯敬棠亲信大多与他识于微时,出身不够优越,胜在知根知底。叶世文尝试过撬断Norah这条线,一直未果,倒不如借力打力了。

Norah全家靠她养,做事只为冯敬棠一人着想。

各自婚育又如何?他们绝对有床笫关系,曾慧云驭夫能力实在堪忧。

“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叫B仔从荃湾出来,去盯关绍辉。”叶世文停顿几秒,“宝姐和她儿子还住在那里吧?”

徐智强点头,“也好,B仔生面孔,没几个人认识,我把钥匙给他。”

叶世文准备下车,却发现牌坊处停着杜元那台丰田皇冠。他望了许久,只见杜元从围村外围走出,身后跟着个鬼佬。

叶世文勾了抹嘲弄的笑。

屠振邦是红港元朗原居民,祖祖辈辈扎根于此。建丁屋住围村,满口忠肝义胆,民族自尊,最憎外国人。

怎会允许自己侄子私下与异邦人士建交。

他收山前已插手内地与红港的货贸产业,虽然所占份额比不上身家清白的巨贾。第一桶金,是泰国给的。义安当年北至北区南至尖东,交易尽数纳入屠振邦口袋。第二桶金,是阿爷给的。低于国际市场价格25-30%的衣食物资自港北入,供各大连锁商铺,原意是扶持红港经济。

屠振邦得了益处,又惯会见风使舵,声称早就想入户内地。

一颗红心,好真。

“傻强,等下跟上去。”眼见车辆疾驰而去,叶世文低声交代。

徐智强点头。

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去跑马地会所帮我找一只手表。”

“什么手表?”

叶世文下车,头也不回,“总之就是一只表。”

“喂,大佬,什么颜色,什么花纹,什么牌子?男款女款?”徐智强见叶世文越走越远,急得朝车外大喊,“跑马地会所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你当我是警犬啊——”

△△△

十岁那年,是叶绮媚带他登门的。

她穿了身嫩黄的裙,方领,束腰,小鸡翼袖镶粉边,裸露肩颈肌肤。白,白得过分,像灯泡骤亮的刹那——要微微眯眼,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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