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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雅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铜镜缓缓摘下发髻上那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许久方才露出一丝胜利的笑意。纳喇氏能这么快小产,真是多谢那个李氏的一臂之力,顺带着还将爷的怒气转移了出去,不叫别人怀疑是她跟福晋一起动的手脚。纳喇氏再得宠都不要紧,可是她不能允许纳喇氏诞下爷的孩子!膝下无子时已经将她们的宠爱夺得一干二净,要是再生下一儿半女,这府里岂不是连她们站的位置都没有了?不要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纳喇氏自己不知收敛处处树立敌人,才让她跟福晋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出手。那一批沁了药的瓷器,过了今晚估计就要被下人“不小心”打碎了。

“青釉,去把颜色清淡的衣裳给取出来。爷刚刚没了一个孩子,也不适宜穿大红大紫的惹爷不高兴。”吴雅氏拿着用温水浸过的帕子擦去脸上的胭脂,吩咐一边伺候的丫头道。纳喇氏小产,接下来都得坐小月子,借着这个时候,她更应该努力一把,把爷的心思给扭转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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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喇氏小产的消息婉宁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知晓的。虽然早就知道纳喇氏身子不好,这一胎怀得不算稳妥,却不想昨天被李四儿这么一刺激,孩子居然没了。依照直亲王那样的火爆性子,估计就要跟隆科多撕破脸面了。

“随我去见见福晋吧。”婉宁往手腕上套了只赤金掐丝的手镯,对琥珀说道。

富察氏显然比婉宁早一步得知消息,正在跟赵嬷嬷商议该送些什么到直亲王府作为慰问,见到婉宁过来便说道:“想来你也知道消息了。直亲王家的侧福晋小产了。”

“妾身方才听说了。”婉宁在富察氏赐座后才坐了下来,“妾身来也是想跟福晋说说此事。昨儿在裕亲王府老福晋的寿辰上,直亲王侧福晋跟隆科多家的小妾发生了口角,也许是被那个小妾气着了,所以才动了胎气见了红。那个小妾说话实在无理,只是妾身听闻隆科多对她及其宠爱,若是往后宫里的娘娘问起,妾身该如何回答呢?”毕竟纳喇氏是跟婉宁她们坐一块儿的,要是宫里问起来,她也要给一套说辞。

“这本就与你无关,若是有人问起,你照实说便是了。”富察氏也略有耳闻,“我昨儿听四嫂说,雍亲王对隆科多这样的行为也是极为不满,昨儿又闹出这么一遭,只怕直亲王今日便要参奏隆科多了。我方才还跟赵嬷嬷商议着该送些什么过去。”

“妾身想着,直亲王侧福晋这回小产想必元气大伤,不如送些补身子的药材过去吧。虽说太医院多的是好药,但这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婉宁说道,“本就听说直亲王这位侧福晋身子一直不大好,调养了许久才有怀有身孕的,”

“也好。”这慰问的东西也不能显得太贵重,又得忌讳避免勾起人家的伤感之情。富察氏又道,“惠额娘知道消息后肯定会伤心,我打算明天进宫去给惠额娘请安,你带着几个孩子随我一起进宫吧。”

“是。”

正如婉宁跟等人所料,今日一早胤褆便一封折子状告隆科多宠妾灭妻治家不严,藐视皇室宗亲,纵容小妾无视上下尊卑,又将昨日李四儿的一番言论详细道出,更说明自己家的侧福晋因为李四儿的顶撞而动了胎气以致小产。直亲王府跟佟府向来不亲近,这封奏折更是狠狠打了佟国维的脸,更重要的是,直亲王家那个侧福晋肚子里的还是皇上的亲孙儿,如今孩子没了,皇上不龙颜大怒才奇怪。

隆科多如今是宫中一等侍卫,那边直亲王的折子一上去,他这边便已经听到了风声。昨晚李四儿只跟他告状,说在裕亲王府受了欺负,却并未告诉他她顶撞直亲王侧福晋一事,如今已经叫天子知道,后果是不堪设想了。

康熙昨晚就听太子回来禀告,说佟家遣了个小妾去裕亲王府贺寿,心里本就十分不悦。今儿又知道那个小妾害得自己儿子的侧福晋小产,更是怒不可赦。就算佟家是他的外祖家,隆科多是他的表弟,佟国维于江山社稷有功,但也不代表佟家可以肆无忌惮。下了朝康熙便将佟国维叫去御书房,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是赐死李四儿,二是将佟国维的官位降三级留用,隆科多外调去守长城口,在鄂伦岱手下当差,即日出发。

佟国维不敢有异议,他明白皇上已经是轻拿轻放,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就削官夺爵了。他领了皇命,先是吩咐自己的心腹跟着李德全将李四儿那个贱蹄子处理掉,然后自己则去了侍卫班,将隆科多拎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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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瞧见汗阿玛今儿的脸色有多难看。”胤禩喝了一口野鸽汤,“不过看样子大哥对这样的处罚并不满意。”

“那皇上还能如何,总不能杀了隆科多吧。”婉宁给胤禩夹了一箸鸭条溜海参,“已经是一命抵一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胤禩只是笑了笑,就大哥那性子,不追着倒打一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可能轻饶?今儿下朝之后他还听见大哥让人去调查那个李氏娘家的情况,想来是不想放过李氏一家了。不过隆科多也真是糊涂,被个小妾拿捏着迷了心性,丢了大好前途。如今被调去守长城口,连个正经官儿都没捞上,想必汗阿玛是让他从一个小兵做起了。

“妾身听说鄂伦岱与隆科多素来不合,这回隆科多被调至鄂伦岱手下,想必日子也不好过了。”鄂伦岱跟家人关系也不大好,他阿玛佟国纲生前还曾经求皇上下旨杀了这个儿子,折腾起来连皇上都招架不住。婉宁记得前世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却跟胤禩交好,那时候还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也是该叫隆科多吃一顿教训。”胤禩对隆科多的感觉并不好,此人自傲狂妄,自恃自己的汗阿玛的表弟便不把他们这些阿哥放在眼里。殊不知他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汗阿玛看在佟国纲、佟国维的份上给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李四儿必死无疑的时候,却传出李四儿有了两个月身孕的消息来。李德全没办法做主,只能进宫请求皇上的旨意。隆科多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最爱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这一切被赫舍里氏跟隆科多嫡长子乐兴阿给看了去,自此夫妻父子离心,乐兴阿也只当没了这个阿玛。

律法有言不问罪有孕的妇女,康熙只得暂时收回成命,却让人将李四儿从佟府挪了出去到一个偏僻的庄子上,只等她生下隆科多的孩子再处死。而隆科多也被佟国维压着即刻出发去长城口。

纳喇氏终日茶饭不思,只拿着自己给腹中孩子做的衣裳日夜痛哭,始终心有不甘,更不愿意李四儿平安诞下孩子。胤褆也不愿意这个杀子凶手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买通了人搜寻李四儿的下落,趁着夜半无人时制造了一场失足落水的戏码,让李四儿一尸两命。

佟国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直亲王府的作为,只是眼看皇上并没有要追究直亲王的意思,这苦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他既痛心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狐狸精害得前途尽毁,又痛恨直亲王府的赶尽杀绝,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赐婚弘旺

也许是佟国维掩饰得好,胤褆这两个月来对李四儿的所在地一无所获,又被康熙警告了一番,不情不愿地收了手。而纳喇氏虽然极其不甘心,也只能吩咐家人暗地里再细细追查,一定要将那个贱婢置于死地。张佳氏十分满意这次与吴雅氏的合作,她遣人偷偷问过太医,太医说纳喇氏这番小产元气大伤,加上本身就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往后只怕更难有孩子了。当年纳喇氏勾引胤褆使她动了胎气生下一个体虚的小阿哥的仇,总算报了。

“十五阿哥大婚的礼单都送去给福晋过目了吧?”婉宁罩着一件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坎肩,窝在榻上,向一边的玉兰问道。

“已经给福晋送去了,福晋说主子安排得极好,就按照主子拟定的礼单去办便可。”玉兰回道,“这一季的冬衣也已经裁制好发放下去,按着主子的吩咐,大阿哥、二阿哥、大格格跟二格格那儿都多添了两件氅衣。”

“那就好。”婉宁又道,“端静公主写了帖子请咱们过府,你去把我前阵子让人去银楼打的那枚长命锁装好,明天给端静公主送去。”

端静公主在五月份的时候诞下了三额驸噶尔臧的一斧子,是个可爱的小格格。虽然不是皇上所盼望的是个男孩儿,却还是成为了端静公主心中的支柱。她跟噶尔臧虽然夫妻之情不深,噶尔臧又是涉及谋反一事才没了性命,但是寡妇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满人女子也不比入关前那样自由,有个亲生女儿在身边,也能排解多年的苦闷。

“端静公主从前跟王爷也不亲近,怎么这回倒是下帖子邀请福晋跟主子过府了?”玉兰让人给婉宁去泡蜂蜜水,“虽说是去赏菊,只是单单拎出咱们府来,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了。”

婉宁却是记得去年秋狝时皇上要将乌良罕家的格格指给弘旺的事情,现在离三额驸去世已经一年有余,敖登格日勒也该脱了孝服了吧。想来端静公主请她们过府,赏菊只是借口,大约也是让敖登格日勒在她们跟前再涛哥好印象吧,毕竟一年前见面的时候,富察氏还没进门呢。

“也许是有什么事吧,明儿过去便知道了。”婉宁垂下眼眸含糊过去。

“是。”玉兰应下,“今儿厨房新得了两条黄唇鱼,王爷让人送了一条给福晋,一条送来了小厨房,不如趁着新鲜叫厨子给做了吧。”

“你看着办便是。”婉宁抿了一口蜂蜜水润了润嗓子,“下去吧,我想小憩一会儿。”

“奴婢告退。”玉兰听罢后便抱来一床被子给婉宁盖上,才关了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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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不见,敖登格日勒出落得越发好看,也许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小姑娘看着白嫩了不少,穿着一件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氅衣,脚踩绣白莲花软缎的花盆鞋,落落大方地站在端静公主身后。

昨晚胤禩已经跟富察氏说起过皇上有意给弘旺跟敖登格日勒指婚一事,所以富察氏对敖登格日勒也是有十分好奇。见她举止进退有度,说话有条有理,好感便先添了三分。

有了富察氏这个廉郡王嫡福晋,端静公主自然不会再拉着婉宁迂回打听弘旺的消息。婉宁也乐得清闲,跟端静公主说了一声,便让敖登格日勒陪她到花园去走走。端静公主的生母兆佳贵人原是包衣宫女出身,在平定三藩期间被康熙纳入后宫,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宠,连带着端静公主也没得过自己汗阿玛多大的宠爱。如今康熙对这个女儿有愧,所以公主府的建造也是及其奢华,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是京城最有名的匠人设计,更别提满园名贵的花卉,都是宫里特意栽培然后再送到公主府的。

“许久没见格格了,这些时日格格在京城可还好?”婉宁跟敖登格日勒在花园里慢慢踱步,跟着伺候的人也是识趣地落在五步之后的地方。

“一切都好,就是觉得有些拘束。”敖登格日勒并不虚伪,“从前在草原我可以随时骑马打猎,进京之后反倒少了这样的机会。不过公主对我极好平日里也让人多寻些新鲜玩意逗我开心,便是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做事,我也不觉得难过。”

敖登格日勒并不清楚自己大伯之死的内情,也是端静公主跟多尔济有意隐瞒,不想叫她以后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大清天子的一种赏赐。婉宁很欣赏敖登格日勒这种性子,便道:“我有个跟格格差不多岁数的女儿,也是个不定性的。她阿玛也疼她,特意辟了个校场给她练习骑马,格格有时候若是觉得闷了,请示公主过来也可以。”

“真的吗?”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到这个消息敖登格日勒眼睛一亮,惊喜地追问道,“真的可以过府玩耍吗?”

“当然。”这也是婉宁今日来时跟富察氏商量好的,寻个机会叫弘旺跟敖登格日勒打个照面,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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