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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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杀躲闪之际,看到自己手背上灼灼地开着一朵漆黑桃花,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那焦黑花朵生出许多枝杈,纹路布满手臂,盛放得张牙舞爪,一片喜意。

赵王爷见了,心中莫名地怦怦乱跳,正想细看时,桃花印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背一片白皙,只有三两处手指相扣时捏出的指痕。

赵杀大着胆子,从藏身的断壁后朝外张望,看见朦胧晨色下,司徒将军果然已经醒了。

第十八章

赵王爷回府时,顺手把司徒将军落在池边的爱枕捡了回来。

他家阿静仍在窗边立着,只是身躯病弱,有些站立不稳,扶在窗沿的那只手白皙消瘦,几乎能看清经络。

赵杀把瓷枕随手一放,凑过去想扶他,赵静却拿手挡了一挡。

赵杀想到他过去可怜可爱的模样,脸上威严肃杀,心中却软成了一滩水,硬把赵静揽住,额头压在自己肩头,低声道:“哥哥错了。”

赵静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沉,仿佛极不愿意被这人碰到,极不愿意被这人抱住,然而下一刻,他又像是被蛊术魇住,眉间的郁色一点点散去,嘴唇无声翕张,反反复复默念起一句话:“世上只剩我跟哥哥相依为命,我们相依为命……”

赵杀紧紧搂着自家弟弟,不住轻抚赵静发顶,自不知道赵静起了这番变故,还在声音嘶哑地劝道:“阿静,再睡一会儿吧,哥哥陪你。”

他说罢,把人稍稍松开,低头打量了赵静许久,看到弟弟神色恍惚,细且锋利的眉峰被乱发掩住,当真是心疼至极,又把人抱住怀中宽抚。

赵静乖乖伏在他怀里,片刻过后就累得睡了过去。

赵判官在这一刹那,忽有百炼钢成绕指柔之感,只想把这人护在怀中,饶是天塌地陷,也一世世地护他周全。

赵杀想到这里,越发小心翼翼地揽住赵静,一步步挪到床边,把人轻手轻脚地抱到榻上躺好,自己合衣躺在榻沿,唯恐惊醒了人。

他本想多守片刻,可满身疲惫如潮水涌来,甫一合眼,就沉沉入睡。

许是思虑过重,赵判官这一睡,竟是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身着判官红袍,往小院四角千辛万苦地植了四株桃树。

他剔肉去喂,割血去灌,桃花总算争相怒放,红的灼灼,黑的婷婷,黄的袅袅,白的霏霏……

然而想收敛心神赏花时,摸摸黄的这株,这株便被冲天黑气染得乌黑,摸摸白的那株,那株也花色漆黑。

再一眨眼,红的也在他身旁枯死,黑的也不见踪迹,只在院角留下一个偌大的坑洞。

赵判官便在这梦里微微而笑,心中颇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念头。

果然如此,本官负心薄幸,又是孤家寡人了。

好在梦终究是梦。

赵判官尽管梦见自己大彻大悟,人却浑身大汗地吓醒过来。

他双眼一睁,眼睛先不由自主地淌了两行泪,然后才看清房中一景一物。

可他虽然是看清了,人还像目不能见一般,脑袋里嗡嗡作响,坐着发了许久的呆。

等赵杀彻底平复过来,四下一扫,身旁床褥掀起,已经空无一人。

赵杀想到梦里种种,一下子慌了神,不顾头疼欲裂,仓皇下地,绕过屏风,定睛再一看,这才发现赵静并未走远,仍旧站在窗边,手里捧着司徒靖明那个瓷枕,犹犹豫豫,似乎是打算砸。

赵杀看得心中惶惶,喊了他一句:“阿静?”

赵静转过头来,眼眶通红,手一扬,当真将瓷枕砸在地上。

眼看着赵静赤足站在一堆碎瓷当中,赵杀一颗心几乎从胸膛里蹦了出来,脸色煞白地喝道:“阿静,你别动,哥哥来……”说着,急急弯下身,一片片去捡地上的碎瓷。

赵静站得摇摇晃晃,心绪起伏中,眼中泪水氤氲,连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

赵判官惊慌中瞥见他这般凄惨的模样,唯恐他踩到瓷片,更是不顾三七二十一,拿双手胡乱拢起碎瓷,为他清出脚下一片净土来。

赵静定定看着赵杀,看得久了,眼睛甫一眨,便流下两道清泪。

赵杀不知为何,心疼得厉害,喃喃劝道:“阿静,别哭,哥哥在呢。”

赵静睫羽上泪珠点点,几不可闻道:“这世上,只剩我跟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我该多让让他,待他好一些……”

赵判官仅听见几个字,不禁反问了一句:“什么?”

赵静看着他,嘴里发出含糊的哽咽声:“不对。”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赵杀,脸上虽然挂着泪,锋利纤细的眉却微微扬起:“我跟哥哥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赵杀听弟弟这样一问,维持着蹲踞的姿势,仰着头,细细看了他好一阵,眼眶亦是微微泛红,声音嘶哑道:“阿静,哥哥会好好照顾你。”

赵静后退了半步,眉宇间隐隐泛起一丝戾气,噙着眼泪追问:“只是照顾?那哥哥想和谁相依为命?”

赵判官在人间处处留情,被他问得羞恼,拂袖而起,拿来竹帚簸箕去扫碎瓷。

赵静原以为赵杀那般着急,是担心自己被瓷片伤了脚,此时此刻静下心来一想,更像是舍不得司徒靖明的瓷枕,碎了也要仔细收拢。他只差一点,就把别人的深情厚谊,错想成对自己的些许不忍。

一旦想通这点,赵静眉间戾气更深,可他不能说。

昨夜再如何惊怒,此刻再如何怨恨,亦不能说。

脑袋中原本浑浑噩噩,一片迷雾,哪怕伤心苦闷,落下几滴泪,下一刻就全数遗忘,以一副天真痴傻的心性,恋慕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哥哥。

幸好昨夜气到极处,人突然多了一线清明,开始明辨自己身上的诸多怪事。

自幼时父母亡故起,只要他心中稍有恨意,人便阵阵头疼,喉中腥甜,有无数妖言鬼语在脑海中劝他向善;一旦面露不忿,立即病得步履蹒跚。这等怪症,何其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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