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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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坐在拔步床上,从床前的小屉子里取出数枚相同的小皮套,小皮套也是为了保存这些信笺内务府特制的。

又把怀里那个取出来,上面写着已故陈帅鲜少光顾烟花楚地,在边关戍守数年,既无婚约也没有侍妾。

萧定在脑海里又默默念了一遍,说不上多高兴也不是不高兴。

从前他也知道陈则铭身边定然没有别人,倒也不是特意打听过。他知陈则铭孤傲,纵然已经被他生生拖进泥塘,满身污秽,也断然不肯放纵自己在这污泥中犬马声色。

自年少一别,每回陈则铭自边关回来述职,他不止一次地想再一次把对方骗上chuang,脱光他的衣服,将那双执剑的手用红绸绑在身后,然后狠狠侵fan他,还想凑到他嘴边听清对方死死压抑的呼痛、喘息和shen吟。

可惜陈则铭再也不是那个过于单纯、习惯性依赖他的的少年了。

数年沉寂,一朝显露锋芒,立下赫赫战功,屡战屡胜,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天朝幸得名将如此,保得边关数年平安。

可萧定越来越希望他可以一败,不必一败涂地,只是小败一下。让陈则铭知道即使他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一介臣子,臣子就必须有求于君,服从君上。

所以他一再裁剪对方的兵力,减少物资供给,诚然不全是因为信任陈则铭的军事实力,但也不乏有那个人从未打过败仗,即使是缩减一半的兵力,他多半也不会输的种种念头。

萧定逼迫他向自己认输,好让他知晓,再怎么战功赫赫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他萧定手里的一枚棋子,是他脚下的一抔尘土,是他的一条狗。

萧定不是不知道陈则铭重要,作为天朝的主帅,对抗匈奴的唯一一道屏障,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该好生讨好。

可是内心阴暗的念头将他击垮了,什么东西也敢忤逆他,还敢有脾气?这样一个以身侍君的货色,只配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还想干什么?以下犯上他都没要他的命,他还敢未经他的允许就擅自离开先是忤逆他的意思,再就是擅自离开,桩桩件件戳死了他的逆鳞,以至于每每看见这个人总是疑心他一身反骨。

可他终究未曾经历过沙场杀伐,他那时不明白,陈则铭不是不会败,而是不能败,任何一次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在战场上,人命最不值钱,哪怕陈则铭是主帅。

以命相搏,自然是拼上一切,兵少粮缺,陈则铭就不眠不休一遍一遍推算,一次次侦察地形,屡次兵行险招。

亲卫兵不足,他也要亲自披甲上阵杀敌,一场仗打下来仅仅是受些皮肉伤就已算得上是轻伤,不见血是不可能的。

一次次在鬼门关前闯荡,每次胜利心就更凉一分,萧定既要他的忠心又要他拒敌关门之外,他拼命去做到君上对他的要求。

可慢慢的他实在是太累太冷了,那颗心早就跳得没了温度,他的忠心终于被萧定的冷酷消磨殆尽了。

唯有室内安静无人,独处之时,他才能放任自己被悔恨和悲伤击垮,此刻的他不是朝堂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轻轻把小小的信笺卷好,塞回皮套子,萧定侧躺下来,把一堆皮套都拢在身前,默默不语。

他知道他待他半点也不好,可还是常常痴心妄想,想着陈则铭在奈何桥上可曾有一丝犹疑。

假若他还活着,哪怕是残了废了毁容了,他也再不会欺负他了。

可他知道不可能了,那年从边疆回来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皇城上下一片缟素,战将陨落。

素来威严冷漠的帝王,颓然躺在冷宫破败老旧的木床上,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哀戚,“陈···则铭,···朕不许你走···”

伸展的手指,突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怒道:“你怎敢犯欺君之罪!······你怎么能骗我?”

拳头重重打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恰似暴雨前的惊雷。

安静的近乎寂然的室内,一贯冷漠无情的人,双手捂住脸,哽咽着哭泣,“我···错···了,真的···错了···别抛下·我·一个人。”温热的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来,转瞬间变得一片冰凉。

窗外春日寒雨终于撕破久久压抑的云层,洒向地面,冰冷却柔软。

这方才知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通红的眼,透过层层水光,究竟是想拥谁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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