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 第18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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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欢向他倾了倾身子,定定地直视着他的双眸:“你在做私塾先生的时候,在开方诊疗的时候,才不会去纠结,自己究竟算宋人还是辽人这样的疑惑,才会真真觉得,自己是在做问心无愧之事,对吗?”

邵清闻言,只觉得胸廓一畅。

被所爱之人理解自己的救赎之法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邵清完全没有躲闪地回望着她,毫不犹疑地回答:“是。”

姚欢站起来,伸出双臂,搂住邵清。

“我相信你。”

她对他说。

邵清肩头一颤,将面颊深深地埋进女子的怀中。

姚欢抚摸着他的背脊,低下头,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可以既是辽人、也是宋人,我可以既不是辽人、也不是宋人。为人是否纯良,当观其言、行,而不是剖开他的骨肉,拉出他的筋脉,看看里头流的,是哪一族的血。”

二人这般相拥一刻,姚欢才又开口道:“你养父那边,你如何交待?他可会,不利于你?”

邵清喃喃:“养父应能给我自由身。他要盗取神臂弩法式,乃尽人臣之责的思虑。但在萧府,他从未强迫母亲委身于他,我十六岁离开燕京,其间北归三四回,看到母亲心神有恙,唯独养父能劝慰住她。后来叶柔来汴京时说,母亲已信佛,在城外寺院居住,一应给用,养父从未断过。”

姚欢兀自喟叹,是个君子,也是个痴情人啊。邵清自小跟着这样的养父,难怪没有长歪。

“还有一事,”邵清抬起头,望着姚欢道,“其实与你南来前,我已寻到了我的生父,就是赵融赵公。”

徐好好的师傅,小玥儿的父亲?

姚欢讶然。

邵清道:“他身体每况愈下,我想设法,让他能见到我的母亲。”

姚欢点头:“为人子,自是这样的心思。我与你一同回去。京中,我也有许多事要料理。倘使开封县的虾田、城中的虾行,王犁刀得郑县丞与樊楼韩东家的照拂,能顺风顺水,我仍愿来惠州种胡豆。”

邵清温言道:“我也愿意住在此地。自家娘子成了救人的活观音,她的郎君,何等体面!”

姚欢浑无赧色,大大方方笑了。

“嗯,回开封第一件事,请官家把我竹林街的牌坊,摘了,我要嫁人。”

第316章 回京

一对鸳侣来与苏轼禀报准备回京的意向时,苏轼也正在拟就给朝廷的上表。

“已有诏书到筠州,恢复子由端明殿学士,诏其回京,兼作翰林侍读学士。这是曾枢相举荐的。”

苏轼向二人说了朝廷对于弟弟苏辙的新安排。

姚欢听罢,心头漫上一阵失望。

如果没有其他差遣性的实职,苏辙回京,也不过只是如当年程颐那样,进到内廷的讲筵所,给天子授些经义之课。

体面说来,算是“帝师”其实与蔡京此前的“翰林学士承旨”、或者蔡卞当年的“中书舍人知制诰”相比,含金量天差地别。

苏轼瞧出姚欢眼中的品咂之意,直言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蔡京被贬往杭州后,新任翰林学士承旨是谁?是韩忠彦,也是曾枢相举荐。”

啊?

这一回,失望转为惊诧。

原本的历史进程中,韩琦长子、旧党人物韩忠彦,是在赵煦驾崩、赵佶登基后,才被曾布运作回朝堂的。

现下,姚欢期待的苏辙替代韩忠彦的局面,并未出现。苏辙回朝形同赋闲,韩忠彦提前得了清贵的实职。

是自己想当然了。

真以为知晓一鳞半爪的历史走向,就能左右曾布这种资深政客的思路?

环庆路旧案重审后,邓家人下狱,蔡卞和蔡京,却只是一个落职相位、一个被贬杭州,朝廷对蔡家这样的处置,彰显了官家与太后的态度,以曾布的政治嗅觉,不会不知。

曾布谋局狠辣,但绝不似章惇那样激进,他喜欢一口、一口地吃饭,小心谨慎。

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章惇和环庆路扯不上牵连,仍得青年天子的倚重。曾布显然并不急于趁着二蔡势弱之际,拉上苏辙去把章惇也干下来。

莫得罪天子的同时,还得安抚好向太后。

姚欢也是在向太后出面给曾纬做媒之事上,才明白,这位深宫女主,与孟皇后说二蔡误国,也许只是演技感人。

怪不得,曾布仍将目光锁定了韩忠彦,这个向太后的外甥。他要消弭向太后对自己斗走蔡京的不满。

姚欢这般思量时,苏轼那一头,又怎会明白眼前这年轻人,在喟叹党争一起、许多历史进程无法改变。

他见姚欢对“韩忠彦”这个名字反应有点大,未免好奇道:“姚娘子,你对韩知州熟稔?”

姚欢掩饰着:“哦,从前在京中为孟皇后与唐国公主做点心时,唐国公主提起过韩知州。”

韩忠彦的弟弟是公主驸马,苏轼听了自不奇怪,缓缓道:“老夫被贬岭南时,师朴(韩忠彦的字)外放来定州,与老夫交接知州之位,我二人相谈数日,师朴到底是韩忠献公(指韩琦)长子,端亮柔静有君子之风。”

君子之风,呵呵……想到韩忠彦在史上后来的所作所为,姚欢只能沉默不语。

苏轼拿起正在写的纸页,与邵清道:“你二人要走,本来,老夫也可一同北上,沿路正好同你畅谈药石医理,因广州太守遣人来报,朝廷有诏,欲将我调任吉州。但老夫想了两夜,还是上表,请求致仕。”

邵清一愣,躬身道:“国朝臣工官宦,七十致仕,苏公怎地早早就行此举?”

苏轼笑笑,意味深长道:“子由尚有辅弼之心,我得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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