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_223(2 / 2)
“本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毕竟当我下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倒地不起了,可惜……”贺修筠冷笑数声,“他自己中途却出了岔子,他……走火入魔!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一切,你原本可以任意另寻一个地方练功,以你的本领还怕找不到高手给你传功?你非要来抢我那几个人,因为你不想让我恢复功力,你想我置身事外。我本来应该感动,应该高兴,应该欣喜若狂,我……”
她忽然抬头注视段须眉,目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怨恨与狠毒:“全部都是因为你!他为何会走火入魔?本来他得了至为精纯的天心诀内力,他本来会练成比你还要更精纯的立地成魔!他却非要陪你走那一趟!他……”她说到此,眼泪源源不绝的滚落下来,竟是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
段须眉与卫雪卿却不需她再多说便已明白了。
立地成魔何等霸道,而卫飞卿先是强行拖着早就被逼入穷途末路的身体,而后急于求成体内的天心诀没来得及彻底转化为立地成魔又与诸多外来的内力相遇,在他体内不知是经历了怎样一场龙争虎斗,卫飞卿在那等情形下又岂能好过?
而他经历的一切凶险,适才对段须眉提起,也不过淡淡“我不放心你”几字。
站在贺修筠的立场,原本更不应将这话挑明了说。
然而她委实太恨、太怨、太冤。
每当她即将要因为卫飞卿为她所付出的而惊喜的时候,紧接着便是一盆巨大的冷水朝着她当头泼来。卫飞卿说一直在等她,在给她机会,难道她就没有等他、就没有给他机会么?难道她在提心吊胆的一步步引导他透析她的秘密之后她没有夜不能寐的等他回来跟她说一句没关系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都肯为她做到那一步了,可因为那个碍眼的人他却最终违背了他对她的决心,他想为她做的事他却终究没有做到。
“当你人不人鬼不鬼比死还痛苦的时候,那些人又在哪里呢?”贺修筠哭得不能自已,“只有我陪着你,我不知道你为何在那里,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绝不可能让你死,我心甘情愿替你吸收了一身杂乱的内力哪怕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卫飞卿,你怎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全然未料到贺修筠一身时时刻刻都有走火入魔危险的根本算不得立地成魔的功力竟是如此而来,不少人皆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子阴狠毒辣,做事全然不留半分余地,在场中人眼瞧她行事,原本对她生不出半分好感。只是她一身的冤屈令人唏嘘,面对卫尽倾恨极狠绝,面对差点成为她丈夫的谢郁毫无留恋,面对卫飞卿她却不顾一切,若说她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杀死卫尽倾是出于恨,那她对卫飞卿付出的一切显然出自更加刻骨的深情。情深至此,纵然仍令人无法苟同,难以喜爱,却终究也要对她生出两分佩服之情。
外人闻言便已如此,更别提贺春秋、卫君歆几人,在贺修筠适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出她对卫飞卿情感之时,他们尚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那只是多年亲密和依赖产生的一时错觉,可到了此时,他们恨不能产生错觉的是他们自己。
贺兰雪怔怔想着,她倒是快要一了百了,然后呢?她的儿子会怎么样?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她这时候整个人都无与伦比的清醒,她清醒的想道,她的儿子日后是会与他的亲表妹纠缠不清,还是与一个男人牵连不断,又或者被今日场中的所有人在日后疯狂反击令他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她的儿子似乎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晦暗不堪,而他往后的路也仿佛要日日在刀尖上行走,叫她窥不见一点光明的痕迹,这要……如何是好呢?
眼泪从她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涌落出来。
贺春秋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跪在贺修筠面前求她放过她自己,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重要的……他强撑着理智哑声向卫飞卿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她从那密室离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又或者我原本也分不清在那处见到她究竟是现实还是梦。”怔怔看着自己掌心,卫飞卿良久轻笑一声,“然后我发现,所有人都被我杀光了,十……七个人,我吸干了他们的内力,然后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将每个人都撕成了碎片,满地血肉,看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老实说,清醒过来的感觉不错,在这之前我从不知当一个举手投足就能取人性命的高手是这样的感觉。然后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了这里。”
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贺春秋满眼是泪看着卫飞卿似浑不在意的脸,一遍遍想到,是他们将他逼成这样的,这个孩子那样好、那样聪明懂事有本事,却终于被他们逼成了满手血腥的杀人魔……他那时看着满地的残肢与难以自控的他体内的杀气他是怎么想的?他害怕吗?他痛苦吗?他就算痛苦害怕他也永远不会让他们知道……
“别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我。”卫飞卿有些倦怠道,“我杀了那么多人,一时当然有些不适,毕竟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终究与我也没什么仇恨。如同丁情所说,我做了那些事,也算不上什么人了,与他没什么分别,与禽畜无异。只是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做了,这些年因我而死的人难道不是那十七个的千百倍?而稍后这场中将要因我而死的人,”说到此他目光慢慢从场中众人身上慢慢划过,引得不少人无端寒颤,“难道不也会是很多个十七个?”
第127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事实上他来此之后便没有大声与人说过话,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印入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没有一个字错过。而性命被看似清醒理智却明显煞气缠身的人拿捏在手中的众人这半晌听着他轻轻柔柔回忆往事,不敢随意出言刺激他,到这时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一种惊天的巨雷终于劈到头顶的真实感。
适才还被愧疚哀痛折磨得几欲发疯的贺春秋心内同样悚然一惊,几乎立时就醒转过来,定了定神,直直盯着说出那句话时表情没有过任何细微变化的卫飞卿沉声道:“所有的我都知道了,做错事的是我们,你也做错了事,可那也是因为我们,无论对于我们你想要如何,我都认,我都照做。只是所有的事都与他们无关,今天将所有人请到这里来,我已经犯下了大错,飞卿,你别……你别再犯与我、与谢殷还有卫尽倾同样的错,你放他们离开吧。”
如果场中各派之人当真安然离开,只怕管不到明天清心小筑与登楼就会被整个武林踏平,贺春秋自然明白,只是他已无所谓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