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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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城随着何沿的话一愣一愣地转头,透过路边汽车的倒后镜看自己,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也不晓得几天没洗了,皮肤苍白中显着颓唐的病态,眼睛深陷青黑,嘴唇干燥而没有血色,整张面庞像个鬼。

他张了张口,面上显出一丝难得的羞耻:“我……我着急来找你,没有收拾,那我,我先回去……”

“把伤治好,把病养好!”何沿咬着牙,耐着性子,“自残卖惨那都是傻逼才做的事,你是傻逼吗?”

“我……”周晏城语无伦次,“我不傻……”

“那你赶紧回医院去!”

周晏城胡乱地点头:“那、那我病好了再来找你,你别不接我电话,别不回我短信——”

“你要是做个正常人,我也不避着你,行吧?”何沿正色说,“说破天去,咱们也没深仇大恨……”

何沿勾唇笑了笑,有点自嘲,也有点释然,他好像也一下子就想通了,上辈子的恩怨情仇早就雨打风吹去,此时的周晏城除了对他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企图,什么坏事儿都还没做过呢,自己那样忌惮防备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和征服欲,周晏城不就是这样的人么?越具有挑战性的人,他越想拿下。

不如顺着他的毛捋,好歹先把眼前这出丢人的戏给他拉下帷幕。

“那你会来医院看我吗?”周晏城上车前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何沿。

“你就不能自己快点养好吗?你想在医院里住一辈子啊?”何沿挥挥手背,老秦赶紧发动起汽车。

弄走了一个,何沿又往回走,那边一干同学还围着沈群,何沿把同学们支走了,和沈群大眼瞪小眼。

“你跟他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条件了?你干嘛要拦我,让我揍死他!”沈群一脸愤然,蹙着眉,撅着嘴。

“你可拉倒吧!”何沿没好气道,“在学校里聚众斗殴,对方还是周晏城,你想被开除啊,我就不明白了,你在程予行面前装的那范儿呢?怎么一到周晏城面前就跟被照妖镜一样打回原形了?能不能别这么冲动了!”

“我看见他就一股邪火直往脑门冲!”

何沿无奈地翻翻眼:“要不是我对你们俩都知根知底,我还以为上辈子是周晏城对你始乱终弃了。”

沈群听到“始乱终弃”这四个字,眼神心虚地飘了飘,气焰也立刻消下去了。

何沿走了许久发现沈群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杵那干嘛?吃饭去啊!”

沈群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跟在何沿身后。

“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先跟周晏城炸毛的?”何沿碎碎念,“从昨晚炸到大清早,我都不明白你哪来这么大的精力,视而不见不好吗?”

“我没你那么大度,你能轻而易举原谅他带给你的伤害,我不能。”

“沈群,”何沿叹息道,“我那不是原谅,我是算了。”

原谅是很沉重的,那意味着全盘接受了对方的伤害并且释然,还意味着能再次敞开心扉重新接受。

而算了,那就算了,管你是个屁,还是棵葱。

沈群讷讷地“哦”一声:“那你原谅我了吗?”

“恩,我早就原谅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沈群高兴起来,又把何沿的书包接过背到自己肩上:“行,我听你的!以后再遇到姓周的就当他是个木桩子,咱们不理就是了,实在不行,等别墅装修好了,咱就不住学校了,惹不起咱就躲着走,好吧。”

周晏城回到医院,刚推开病房门,就见楼岚坐在他的病床上,听到开门声音正看过来。

“妈?”周晏城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楼岚站起来,看见儿子这苍白消瘦的鬼样子先是眼前一黑,她手里还拿着周晏城的病历本,“你出这么大事儿都不告诉我!被刀子捅了!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啊,啊?!前两天你就这个样子去徐家?你不要命了?”

母亲尖利的叫声几乎要刺穿病房的天花板,周晏城禁不住脑脖子都缩了缩:“没多大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你这叫好好的?啊?你看你这样子,一点血色都没有,”楼岚的眼泪已经掉下来:“要不是我跟你舅妈来看小棠,在楼下碰到司诩,我都不知道你住院好几天了!你们兄弟两个这是……不行,我今天得去找郭大师,看看是不是咱们家进了什么东西,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有血光之灾呢……”

周晏城头疼,他都忘了自己和楼逢棠在同一家医院,也没防着被他们家里人发现。

“还有,你这住的什么病房?我在小棠隔壁给你安排好新的病房了,这过道里来来往往全是人,先跟我上楼……不不,先给我看看你伤口,哎哟,疼不疼啊,这保镖都是死人啊?那个凶手呢?我一定要他牢底坐穿……”

“妈,这些事你都别管了,司诩会处理,我不用换病房,这儿挺好。”万一沿沿来看自己找不着怎么办!

“不行!”他妈平时什么都惯着他,但是对于他的健康格外固执,“东西都给你拾掇上去了,你人跟着走就好,怎么样啊?妈来扶着你……”

“不用不用,我真没残。”

……

“现在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换了vip病房,几个医生一起会诊完,确认周晏城伤口正在愈合,只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走动就没事以后,楼岚坐在儿子床边,开始秋后算账,“听司诩说你是为了抓什么小偷?”

楼岚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啊,”周晏城手上吊着点滴,坐在床头给何沿发短信,告诉他自己换了病房,把病房号发给他。

“这小偷关你什么事儿?保镖呢?你不会让他们去抓啊?”楼岚狐疑道。

“正好碰上了,您就别管这个事儿,警局那边我有安排,您可千万别插手。”周晏城眼巴巴盯着手机,等着何沿回复。

楼岚眯起眼睛审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当妈的最了解,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让我给你弄钱的事儿,七大银行我都给你联系了,不过你总得告诉妈,你要这么大数目是想做什么?”楼岚是国家总行的高层,周晏城做的是资本风投,他妈没少给他弄钱,不过这回还是给他吓了一跳,周晏城要的数目是“有多少要多少。”

周晏城勾了勾唇角:“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跟妈还卖关子,你爸可让我给你带话,钱给你用可以,但你不能弄国外去,刘家转移资产被当了典型,下场你可是看到了。”楼岚还是觉得不放心,特意叮嘱着。

————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何沿被沈群吓得不轻,两人去车行选好车付了款,沈群提的现车,何沿在等他的时候接到了沈群妈妈的电话。

沈群回浯河,除了为他爸的事情奔走,还拿着家里的许多房产证到处贷款筹钱,跟银行借完了又找民间借,他虽然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但是还是被沈妈妈知道了。沈妈妈不放心,又管不了儿子,只好旁敲侧击问到了何沿这里。

沈群微笑,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到几近狂热的光芒:“你想想,四个月以后会发生什么?”

何沿疑惑地摇头。

“西洲金融危机。”

何沿瞪大了眼。

“小沿,所有的大事都遵循着前世在发生,这场金融危机也一定会来临,这是我们的绝好机会!”

何沿咽了咽口水:“你想做什么?”

“四个月之后的3月28日,世界第三大银行l·m宣告破产,全球股市暴跌,金融海啸会正式到来,黄金疯长,西洲各国货币大跌,房价崩盘,银根紧缩,无数企业陷入财务危机,我们知道每一天都会发生什么,小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沿张了张口。

“意味着这个世界会成为我们的掘金场,我们可以做期货,做外汇,做黄金,我们知道哪个代码的股价在最低点会反弹,反弹到什么位置,我们可以任意收购我们想要的企业,我们知道所有人的底牌,e·j公司在四个月后的股价只有36块,但是四年后它会成为全球市值第一!”

沈群狠狠一握拳,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握在手中一般,“有了强大的资本,我们还可以拯救别人,在这场危机里,全球有近5000万人失业,这些人的父母妻儿无一不受到牵连,有人跳楼,有人自.焚,我们没有办法救下每一个,但是能挽回一个是一个!被我们收购的企业,我们绝对不裁员!”

何沿的心脏都咚咚跳了起来,虽然他和沈群实际年龄都已不算少年了,但他们保有同样的赤诚和血性。

沈群依然拥有那些最初让何沿喜欢的特质。

他性格跳脱,但身怀梦想;他纵然幼稚,却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场金融危机何沿当然印象深刻,那一阵子周晏城十分忙碌,也是那个时候何沿才发现这个纨绔三代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个只知声色犬马的草包。

周晏城原本是l·m的大股东,宏时的海外资金大半都存在l·m银行里,l·m破产时他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然而有危才有机,周晏城愣是在这一潭浑水中背水一战力挽狂澜,西洲金融危机过后他的宏时资本一跃成为国内第一大风投机构,他本人更被誉为新的投资之神。

然而沈群跟何沿比之当年的周晏城优势太大了,毕竟周晏城只是预判,更接近于豪赌,他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充满风险,事后证明有对有错,只是最终结果是盈利的。

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重生者。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游戏,其他人都在兢兢业业做任务打怪,攒金币氪装备,他们两个则是背着外挂,上来就能把金币点满的那种。

如果沈群只是说他们要疯狂敛财,何沿还没有这样血液澎湃,他没有缺过钱花,并没有那种对金钱的热切渴求,但是沈群怀揣着拯救更多人的理想,与何沿的价值观不谋而合。只是何沿最多觉得有了钱可以捐赠,做慈善,沈群的格局却要比他大许多。

沈群有许多面,在同学朋友面前他是活泼的爽朗的,在父母面前他是幼稚的撒娇的,在周晏城面前他是暴躁的冲动的,在程予行面前他是故作高深努力装逼的,何沿看过他许多面,最好的有,最坏的也有,即使是前世那个抛弃何沿的冷漠绝情的沈群,何沿也坦然接受了。

因为不管是哪一面的沈群,都是真实的,赤诚的,何沿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此时的沈群,就让何沿想到那首有名的少年说: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何沿看着沈群笑,沈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赞许有加的眼神,他不由心头一荡,然而何沿立刻拍了拍他:“看前面!开车别走神!”

沈群抿了抿嘴唇,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追妻这条路真是山水迢迢路遥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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