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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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取了书包,又往学校赶, 何沿是真的累, 在路上靠着沈群的肩膀就睡着了。

沈群轻声对司机说:“师傅, 开慢点,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随便到哪里绕一绕。”

司机最喜欢这种客人, 慢悠悠地沿着护城河绕着圈子。

车窗外的路灯不时投映在何沿的脸上, 明明灭灭, 在他精致的脸庞上勾勒出一片又一片的阴影,沈群垂着眼静静地看他。

他喜欢何沿这样对他全无防备的样子,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说了那句话,他几乎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

他记得自己提出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 何沿那一瞬间紧绷的身体,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结。

无论他们现在怎样的亲密,只要触碰到这个点, 何沿都会下意识地抗拒。

那是情人间必不可少的亲密接触。

其实前世分手之后的许多年里, 沈群很多次都想过, 何沿性格保守, 其实他也很自傲,如果他像周晏城那样强势, 卓易然根本就插入不进来。

他跟何沿之间一直都欠缺沟通。

其实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 年少的他们都不是很了解。何沿惯于照顾他, 他乐于被何沿照顾, 以至于何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分不清他们两个之间的定位,所以沈群一朝开窍,急吼吼地想做些什么时,把何沿给吓到了。

何沿产生了抗拒,沈群自觉没趣,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就出现了裂痕。

沈群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是情人之间,尤其感情还那么好,哪有不渴望身体接触的,更何况是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之所以在分手的时候说出那么混账的话,也是知道自己亏欠何沿太多,他像是背台词一样,背完之后其实他是有期待的,期待何沿能跟他哭跟他闹,期待何沿能挽留他。

何沿真的很好,太好了,他是那种你一旦和他在一起过,就再也离不开的人。他心肠柔软,但是坚守原则,他重视付出甚于索取,他有一颗干净剔透的心,但因为太剔透了,对很多人事都过分包容,包容到即使受了伤害,也会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何沿说过沈群的负心和周晏城的寡情都不是谁单方面的责任,他的结局是咎由自取,因此死生不怨。

沈群辜负了何沿,周晏城欺负了何沿,但是何沿谁都没恨过,他前世死得那样莫名凄惨,回来以后只想安静过自己的日子。

他还能对沈群这样好。

便是石头心脏的人,面对这样的何沿,也得酸软下来。

沈群低头在何沿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亲完又伸出一根指头小心擦了擦,好像不擦就会被何沿发现似的。

沈群身子向后面的椅背靠了靠,何沿顺着他的肩头滑下,枕到了沈群的腿上,他连眉褶都没打一个,继续安心地睡。这样的依赖让沈群觉得十分高兴,即使错过四年,沈群这个人的气息依然是让何沿觉得安全的。

他轻轻抚摸何沿的头发,整个心脏里像是汪着一潭温热的水,柔软舒适得让他想落泪。

本来这一天沈群的心情一直都很愉悦,如果不是在宿舍门口见到周晏城的话。

他回来后还没有问过何沿这几天有没有被周晏城骚扰,得,现在不用问了,答案送上门了。

何沿迷迷糊糊地歪在沈群的肩上,被他揽着肩往宿舍楼走。

他们就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出现在周晏城面前。

何沿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勉强站直身体,那一刻的模样实在是憨态可掬。

周晏城双目几乎要喷火,沈群则是把何沿搂得更紧了些。

前两天在别墅门口分开,何沿话说得很坚决,他以为以周晏城的性子是不可能再来找自己了,接下来的两天他果然清净得很,谁晓得这人又跑来了。

何沿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这算不算新欢旧爱齐聚一堂?

周晏城的目光在何沿和沈群之间来回逡巡,满是不可置信,还有浓重的哀伤,他几次张口,却好像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虽然知道这辈子和前世不一样,何沿跟沈群没有分手,之前几次见面都是沈群单方面在对何沿殷勤,周晏城心知有卓易然这档子事在,何沿没那么轻易接受沈群,所以他其实一直没太把这两个人的情侣关系往心里放。他觉得只要自己锲而不舍,何沿终究是他的,毕竟上辈子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何沿这样亲昵地偎着沈群,这样绵软的模样,是从来没有对周晏城展示过的。

周晏城一瞬间只觉得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脑袋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天地倒转,心中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燃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沸腾,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

最先开口的人是沈群:“周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您是找我们院领导谈设立奖学金的事儿,还是找我们校长谈捐建实验室的事儿?不管您找哪一个,在这男生8号楼下是肯定找不着的。”

周晏城锐利的视线射向沈群,他的声音恍若卷着冰碴子:“我找何沿,轮不到你多话!”

沈群笑了:“您找我们家小沿,还就轮得到我说话!”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呲呲直冒火花,何沿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被这如有实质的火星燎着了。

他沉吟了半晌,迟疑地问:“要不,你们两个聊,我先上去了?”

两个人同时瞪向他,何沿也知道这句台词比较拉仇恨,但是他此刻真的只想上楼睡觉,他可没有这两个人的好体力。一个赶四点的航班奔走一天还活蹦乱跳,一个带着刀口子也能行动自如,何沿天马行空地想,其实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何沿,”周晏城看着何沿,眼神里带着委屈,“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站在不远处低头当隐形人的老秦赶紧把手里提的食盒送了过来,何沿看着举在自己眼前的食盒不动,老秦恳切地看着他,仿佛何沿不收下来他就会那么一直举着。

沈群把食盒接了过来:“多谢周先生了,不过我跟小沿在外面吃过了,我再怎么样不济,也饿不着我们家宝贝。”

周晏城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沈群也不甘示弱地瞪着。

周晏城忽然笑了:“何沿,你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过几天会来京都。对了沈群,令尊还好吗?陈院长和秦书记是我舅舅的老朋友了,他们跟我说,令尊实在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以后再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就是。”

沈群愣住了,何沿也抬起头。

周晏城的笑容不达眼里,那是十足的傲慢和讥讽。

“我爸说京都的人给他介绍了浯河的政法委书记和省高检的院长,是你介绍的?”何沿难以置信地问。

周晏城转向何沿的瞬间就柔和了眼神,连笑容都发自内心了起来:“那天你爸特别着急,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不用在意。”

沈群的全部气焰就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瞬间被戳破,他咬着牙,脸上闪过各种神色,难堪、恼怒、羞愤……所以他爸跟何沿的爸说过些日子一起上京都要谢的恩人就是周晏城?

何沿也讪讪,脸上也没有适才的冰冷了,要不怎么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人情债最难背,他讷讷道:“那、那真谢谢你了。”

“你要真想谢我,就把我从你的黑名单拉出去,你的电话我都打不通。”周晏城委屈地说。

沈群垂着头,一声不吭,这下轮到他拳头握得咯咯响。

这俩孩子即使四年后也没出象牙塔呢,哪里是周晏城这种擅于拿捏人心的老狐狸的对手,何沿无奈地拿出手机,当着周晏城的面儿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去,周晏城这才满意地笑了。

形势急转直下,周晏城见好就收:“那你上去吧,刚才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他的眸光闪过厉色,又很快掩饰住,“夺”下沈群提着的食盒塞进何沿手里,“要是不饿,东西就给室友吃,这是在首脑府外带出来的,一般人吃不着。”

何沿叹口气,认命地接了,他担忧地看着沈群,周晏城却不给他机会跟沈群再说话,一个劲推着他的背,直到把他推进宿舍楼,他转身对着沈群轻嗤一声,就上了自己的车。

然而何沿终究没有丢下沈群,他在二楼过道那个窗户看到周晏城离开,便走了下来,沈群依然木雕一般低着头立在那里。

最讨厌的人,是对自己父亲有恩的人,周晏城的“举手之劳”对沈家来说却是重逾千金,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沈父面临的可能是牢狱之灾,这恩情足以压得沈群在周晏城面前抬不起头。

沈群又是这样骄傲的人,何沿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小沿?”沈群惊讶地抬头。

何沿走到垃圾桶那边,把手里的食盒“咚”一声扔了进去。

“别心里不舒服了,怎么说周晏城也算做了件好事,”何沿拉了拉沈群的胳膊,“你爸跟我爸会谢他的,你别有心理负担。”

沈群抿了抿嘴,反手拉住何沿的手腕:“我怕我以后都没底气怼他,他要是对你纠缠不休,我还怎么揍他呀!”

“没事儿,我自己揍。”何沿笑,眼神不由有些飘忽,“我以前跟他打的架,比和他一起吃的饭还多。”

沈群蓦然变色:“他对你动手?他欺负你?”

何沿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沈群却猛地一脚踹向路牙子:“这个人渣!他敢对你动手?!”

“其实更多时候是我先动手……”

然而沈群什么纠结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咬牙切齿:“我非弄死他不可!”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何沿看着沈群,神色复杂,“不是每个人死了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样的事却偏偏让我们碰上了。如果不是你,我几乎都以为那个死去的何沿所经历的四年不过是一场梦。”

何沿笑了,不论什么时候,沈群好像都跟他是同一种人,每当何沿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都有一个沈群跟他是“同类。”

“沈群,”何沿低着头,脚一下一下踢着路牙子,“我可能,没有以前……”

电话铃忽然响起,何沿和沈群同时一愣,何沿拿出手机,果然是周晏城。

“沿沿,你回宿舍了吗?睡了吗?”此刻已接近十一点,四周寂静,周晏城的声音低低传来,连一旁的沈群都能听得清楚。

“啊。”何沿应着。

“我给你送的饭你吃了吗?好吃吗?”

“啊。”

“啊是吃了,还是没吃啊?”

沈群火大,一把抢过何沿的手机:“吃个屁啊吃!何沿不想跟你说话你听不出来啊!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骚扰何沿你觉得有意思吗?”

那头周晏城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也瞬间绷直了,他看着何沿走进宿舍楼才离开的,怎么两人又到一起去了!

“沈群!”周晏城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还在何沿那里?你他妈是不是属狗皮膏药的撕不下来了是吧!”

“巧了,这个属性我也想送给周先生你啊!我们家何沿不想看到你不想听你电话你还有没有点逼数了?”

“放你妈的屁!何沿什么时候轮到你家的了!”周晏城几乎气笑了,“沈群,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宏时资本周晏城!别以为你有个当二把手的爷爷就可以不把人当人看了!我沈家欠你的人情归我沈群还,你别想打何沿的主意!”

“你还得起吗?”周晏城蔑笑,“恩?你还得起吗?”

“周先生,”沈群也哼笑,“老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三十年后谁在东谁在西,谁也说不准!”

“挺大口气,”周晏城饶有趣味地说道,“看来你也没我想象得那么孬种。”

“你他妈才孬种!”沈群气得在原地直蹦,“你全家都孬种!”

何沿摇头叹气,他伸手跟沈群要手机,对付周晏城,不能自己先炸毛。

周晏城语气森森:“沈群,我不想让何沿不高兴,我只警告你一次,你别惹我!”

“那真没办法,我也不想让何沿不高兴,何沿最不高兴的就是看到你,只能我来惹你了!”

沈群寸步不让,何沿直接把电话抢了回来,那头周晏城原本还要撂狠话,冷不丁听到何沿的声音,所有气焰都收了回去。

“周先生。”何沿轻喊。

“沿沿。”周晏城声音低了下去,被沈群激起的熊熊怒火瞬间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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