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努力调息(2 / 2)
青岚无声地微笑。她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只是----在那盏莲灯中祈愿的字条上写了句:“乞取蚌中月。”大赵之俗,莲灯祈愿,可以祝福,也可祈求;青岚所写的字条。明显是属于许愿类了----原诗出自孟郊地《咏怀》,“浊水心易倾,明波兴初发;思逢海底人,乞取蚌中月;此兴若未谐,此心终不歇。”
所谓海底人,自然是真龙---天子才可当之;青岚这句虽然隐晦,但端木兴与她相知不浅,自然熟悉她的习惯,窥破她的用意。不过这也证明。端木兴的确令人取了她那莲灯祈愿的字条看过。
“今儿是朕的寿辰,你不想着给朕送什么礼物,居然还敢说要什么蚌中月,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端木兴这样说着,似乎颇为不忿,但话语中还是带了一丝窃喜,一丝压抑不住地轻松。若非舱房之中黑暗遮挡了一切。青岚一定可以在他的唇边看到那一抹笑意。
三个多月了。他刻意地疏远着青岚,青岚也浑如不觉。仿佛两个人间天生就该如此一般,冷淡疏离,各守其责。
从那次谢聆春提醒他不该对青岚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他便坚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谢聆春的建议他考虑过,犹豫过,然而在青岚以一种近乎强横的态度表现出对时局的掌控,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之后,他反而释然了。他要留下青岚,以一个阁臣地身份;同时也计划要疏远她,尽可能把不该发生的那些绮念全部打消----他相信,这应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知道三个月的努力算不算长,然而,端木兴知道,他的努力似乎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也许起了反作用。
明明除了朝会,他几乎再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除了常规的奏章和票拟,他也几乎不再和那个人有所接触;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欲疏离,反思念----朝堂上下,皇宫内院,仿佛一个汪洋的海,而那个人,却化身成了水珠,即便看不到,也是无处不在。
端木兴开始觉得这个隔离地方法不好。明明只有三分的爱意,因为距离,因为刻意,思念堆积,一点一滴,竟渐渐化为十分……本意采选宫女,就是为了充实后宫,可纵然面对三千佳丽,为什么眼前浮现的总是那人的容颜?本意勤勉朝政,赐宴夜谈拉近与臣子们的距离,可为什么召来唤去,总是内阁的几位?连话题,也总是不知不觉地往青大学士身上转移……他默许着宫人们保留青岚禁苑内的一切超常待遇,暗示血衣卫送上有关于青岚地所有点滴记录,甚至将与青岚有一面之缘地霁月调到身边……直到今日,听见大长公主有把思思表妹许给青岚的意思,居然有些吃醋;而在血衣卫定时奉上地青岚今日行止报告中看到那张近乎约会的纸条,又如此欣喜……他的喜怒,终为她而动。
黑暗中悉悉索索地,应该是青岚在换衣。端木兴往她的方向略挪了挪,不自觉去嗅空气中淡淡的酒氲。那不是今日宴会中任何一种酒的味道,而是青岚常年饮酒自然生成的一种体香---想到这里,端木兴不禁有些心旌摇动,然而立刻暗自恼恨。提醒自己:青岚是一个男子;即使红颜魅惑,即使软笑轻颦,始终是一个男子……这差不多已经算是端木兴最后的防线。大赵天子,天下帝王,岂可真正去喜欢一个男子?想想即使是谢聆春何蕊珠那般的风流人物,若是真的拥入怀抱……似乎也是很恶心的吧?
这种时刻提醒自己,防备自己的感觉很难捱。端木兴紧紧蹙起眉头,方才因为青岚的到来而扬起的一丝笑意早已经消失不见……其实作为天子,何苦受这样折磨?哪怕象谢聆春曾经提出的建议那样----将那个人真正地从生活中抹去,应该也和现在的若即若离不同,会有快刀斩乱麻的效果也说不定……可偏偏,青岚这阶段发了狠似地出色呢,张谔送上来的几道改革奏疏,居然如此地切合他的心思:中规中矩,却又不乏奇思妙想;初看上去是老生常谈,细看下却又面面俱到,以悄无声息的手段引导翻天覆地的改变,稳中求快的思路连他也自愧弗如……不用张谔说,他也看得出这些东西出自谁手,原来她回京之后养精蓄锐就是为了今日一展光辉么?如此人才,又怎能不留在身边?就算为了这接连出台的几道改革奏疏,他也该把她带给他的那些痛苦,一一忍了。
圣寿节的夜晚,皇帝陛下和青大学士的微服之旅,目的地是一家青楼。
之所以会去这种地方,原因实在很复杂。表面上,是自然而然----沿着美人湖走过来,那三步一楼五步一院,尽是红袖相招,美人横波的旖旎景象;两位风流年少,夜晚走在这样桃花朵朵的青石小路,被拉进个什么楼什么院也属正常。
至于深层次的原因……差不多算是青岚的一句话,惹来这样结果。
端木陛下本来是目不斜视沉默冷淡的,倒是青岚一路笑嘻嘻地招呼过去,和那些丰胸蛮腰的美女们敷衍周旋,十足花丛老手的模样……当青岚从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手中解脱出来,快步追上前面自顾徜徉的端木兴,便忍不住有些感慨:“总算有些体会到穆公子平日的辛苦了,原来被这么多美人追逐,也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啊!”
端木兴终于停住脚步,看着她薄汗晕颊心有余悸的模样,便微微带了点调笑,“你坚持着要陪我一起逛美人湖,还以为你喜欢被美人追逐的感觉。”
青岚不合有些嘴硬:“要是被醉乐平生的梨绣姑娘追逐,那感觉或许不同。”
于是下一刻青大学士便被半胁迫着出现在“醉乐平生”,美人湖,或者说整个新京最出名的妓楼。
其实青岚和端木兴出来,便计划好要随他高兴,只要端木兴肯给她想要的“蚌中月”,她倒也不介意多担了什么“引诱帝王混迹妓院”之类的名头;反正奸臣名声在外,多一条少一条还真没什么大碍。不过一直到走入“醉乐平生”那豪华的朝天栏杆挂檐花板店面。她还在惊讶于端木兴居然真的会对妓院有兴趣----难道真地如俗谚所说的,男人都喜欢做点偷偷摸摸的事情?那么大的后宫,那么多窥盼圣颜而不得地名门淑女……他却在圣寿节地夜晚,带着她来玩这种私访美人地风流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恍惚被误认做了退却。端木兴在进门的时候悄悄在她耳边说:“说好了给朕庆生。就都听朕的。你要敢不听话,就别想要你的蚌中月”
嘁!居然威胁她!什么蚌中月,不就是一道圣旨?若不是端木兴死死抓住批红的权力不放,她都有能力弄个人上个本章,然后自己拟了票,再贿赂代批红的司礼监……不过话说回来,端木兴取消司礼监的设置的确很英明,否则内阁与司礼监一旦联手,只怕有翻云覆雨能力的也不见得是她了。
可是现在,把柄被人抓在手里。害得她还真是不得不主动向皇帝陛下示好,打破三个月地疏离安静,只为求得----出使湖南。其实这个本章她早在三个多月前武青刚走的时候就开始上奏了;不过那时候她的理由不是很充分,态度也比较犹豫,在端木兴驳回之后也没有太过坚持;尤其是谢聆春前往北胡之后,她更是暂时将这个念头搁置起来……直到最近,她才又开始利用新获得的“密揭”上本权力。连续轰炸端木兴,态度坚决地要求前往湖南。
开始想去湖南,是想再去见一见那位段公子----问一问什么原因,使得一别之后他不再回头;现在想去湖南,是因为,早已被长天军打垮的拜香教主王有德居然现身湘潭一带,地点就在当初的芦泉岛附近;而据鸣鸾苑的报告说。那里甚至还有北胡地谍探频繁活动!这些事情实在是让青岚忧心。芦泉岛虽不是长天军驻地。但绝对也算得上是长天军的势力范围;如今长天军威名赫赫,拜香教的人以及北胡的人却敢冒着生命危险出现在那里。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才对。
这时候她开始后悔辞去湖南招讨副使的职务。若非如此,也不必想尽办法从端木兴这里讨旨西行了!现在朝里的改革告一段落,有张谔和清流在,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正可偷些空闲往湖南去一次;谁料端木兴却和她犟上,她一次次上密揭,他就一次次留中……直到她不得不借着莲灯祈愿约会他出来,面对面地表达不达目地不罢休地态度……却被他威胁逛妓院!
也罢,陪皇帝陛下喝花酒本来就是她的熟练工种,哄陛下开心也是她作为“奸佞”地分内任务;只要如此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又怎么会退缩?
所以她满不在乎地对端木兴说:“说了是私下给陛下庆生,自然随陛下高兴!”
说那话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会后悔----因为她没想到堂堂的大赵天子,居然真的在妓楼里玩起了香艳游戏……“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看来是真的,因为向来自恃清高的大赵第一名妓梨绣,在拿了她亲手奉上的千两银票之后,居然毫不推辞地答应了端木兴的变态要求----去追她。
这是美人湖妓院中流行的一款十分低俗的游戏。大多是有钱人的宴会,满眼的美人儿迷花了眼睛,便会有嫖客要求玩这“撞天婚”,大家蒙了眼睛乱摸,摸着了谁就是谁……不过端木兴提出的改良版,却是要梨绣蒙了眼睛来追青岚。为了增加游戏气氛,自然还少不了一干陪练的美人儿,个个美貌窈窕,花红柳绿……蒙着眼睛娇滴滴地边摸边喊:“青公子----”
生生地让青岚浑身多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大不小的场地,桌椅几案等天然障碍物,十几个如花美女……即使青岚是场中唯一没有蒙住眼睛的,应付起来也还是十分地吃力;而在角落里悠然自斟自饮的那个人,还不时地出声指点:“在东南角!在书案后面!快点捉,捉住奖励香吻一个!”
青岚险险从两位美女之间挤过,狼狈地看向那在朝臣中向来以深沉不苟言笑出名的帝王---看那恶劣的一脸的笑。他不会是恨她的吧?这么刻意的张扬和放纵似的取乐,就连青郡侯时期他们一起作假玩“堕落”的时候都没有过。
终于找到机会从美女间脱身潜到端木兴身后,可以松一口气了。青岚努力调息,尽可能压低声音在端木兴耳边咬牙道:“穆,公,子,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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