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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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疑问尽快提,问完,就准备安详受死吧。”

——

霍奉卿一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出仕以来的表现,或许称得上一个“聪明的官”,却不算个好官。

甚至可以说,是个不称职的官。

早在承嘉十三年秋那场预审考时,还是庠学学子的霍奉卿在城北试院与盛敬侑单独面谈后,就已经开始为扳倒田岭做准备。

之后这两年多,他在任上做的每一件事,都只为“扳倒田岭”这个大局。

若不是怕云知意会对自己寒心失望,他其实可以做到更彻底的不择手段。

但他心里又很明白:官不该是这么做的。

尤其看着云知意一步一个脚印,在仕途上行进得沉默、踏实又坦荡无愧,就更衬出他这条路是越走越邪。

心爱的姑娘路子实在太正,自己却一天天愈发剑走偏锋,霍奉卿其实是很焦虑很忐忑的。

他怕再这么下去,他和云知意早晚要落得个分道扬镳的结局。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达成“扳倒田岭”这个既定目标之前,他没得选。

之前决定在今日对田岭收网时,盛敬侑在心中说他或许仓促急躁了。

但霍奉卿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将泰半的精力都放在了田岭身上。

而田岭虽对他有所警惕,却因为轻敌,并没有真的将他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所以,田岭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死死的,他是很有把握才决定行动的。

心下微动,霍奉卿抿了抿唇,有些得意地回头瞄向云知意,却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邀功似的。

虽然过程里颇多不为人知的艰难与周折,但他没有食言,最终做到了对这姑娘的承诺。

眼下田岭倒台已是板上钉钉,而他手中每一步可走的棋都被堵到动弹不得。

这个冬天的原州会如她所愿,在田岭倒台时风平浪静,普通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管与家人温暖相守,安心等待来年春临。

——

霍奉卿踱到桌案前,从诸多卷宗里抽出几张纸,摆在巡按御史面前。

待巡按御史接过那几张纸认真阅览,霍奉卿这才回身,慢条斯理地对着田岭开了口。

“五天前,你带了两名家生护卫,从雍丘的田氏祖宅低调出发,准备前往松原郡去见素合。可惜,你在官道上被一队刑律司武官秘捕。事发突然,你那时还没想明白局势走向,所以沿途安分配合,就这样被送到邺城。”

田岭双手负在身后,镇定立在原地,只眉梢微动,含义不明地“唔”了一声。

“今早上了公审台,你发现主审官是京中来的巡按御史,又见素合被‘提线香’控制,就已猜到你田家出了内鬼。”

霍奉卿并不介意他的敷衍,接着道:“巡按御史突然抵达原州,对你这个家世敏感的一州之丞发起了公审。并且还抓来了素合,对她用了‘提线香’。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只将这些当做巧合。”

田岭在京中一向有消息来源,所以他想破头也不会明白,霍奉卿与盛敬侑是几时与京中督察院搭上线的。

他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或纰漏,才导致他耳聋目盲一般,被督察院的人盯了半年还浑然不知。

但他明白,既然巡按御史今日有备而来,借素合这案子为由头对他进行公审,不过是虚晃一枪。

巡按御史既已掌握了“提线香”,他就算是被捏住了命门。

这些年,田岭在原州的许多动作,京中不是不知道。

但田岭颇得民心,田氏的血脉渊源又略敏感,而原州百姓在多年的刻意引导,“家国观念”又弱了许多。

所以,在没有如山铁证之前,承嘉帝只能强忍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原州人与吐谷契这个恶邻的生死恩怨已累积了几百年,这里大多数人家的族谱上,都能找出至少几十个死在吐谷契人刀下的先祖姓名。

“提线香”是吐谷契人的东西。

只要将“田家藏有大量吐谷契人的诡药,显然有所勾结”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原州人就算半信半疑,也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坚定地站在田岭这一边。

“上午在公审台上,你想通这层后,就放弃了自辩。那时你已经很清楚,没了民心拥戴,你面对京中就没了保命符。所以,在素合这个案子上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不如豁出去,赶在朝廷放出你与吐谷契勾结的消息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引外敌来将原州杀个天翻地覆。”

昏暗的审讯室内,田岭渐渐转白的脸色格外显眼。看他这般反应,霍奉卿就知自己对他的判断正中红心。

于是补充道:“从五日前在官道上被秘捕,到今日被送上公审台,这期间负责看押你的,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可靠人选。你没机会向外传递消息,也就无法确定,雍丘的田氏族人和你在槐陵的心腹爪牙们有没有收到风声。所以,你不自辩,也是为了借此机会,漫天过海地传递这消息。”

田岭故意在素合这案子不认罪却也不自辩,如此就能引发争议,拖着巡按御史多审几场。

只有这样,他就能借百姓之口,将他已被秘捕、京中来了巡按御史的消息迅速扩散到雍丘和槐陵。

田氏族人聚集在雍丘,而槐陵是田家几代人苦心经营的谋反老巢。

霍奉卿推断,这两地里必定有深度参与田岭谋逆图谋、并被赋予权力可与吐谷契联络的人。

“只要这两个地方里,有一个聪明人领悟了你的意图,成功潜出国境向吐谷契人通风报信,你的救兵就来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霍奉卿嗤笑一声。

田岭喉间动了动,死死盯着他,一瞬不瞬。

霍奉卿再度回身来到桌案前,重新取来一册卷宗,翻开某页,摊在巡按御史眼前,修长的食指点着其中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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