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她也想知道京城的女孩儿和汾阳的女孩儿差别多大。
“族姐的闺交倒是说了不少京中的景致,如那些规模宏大的佛寺道观,又如唯有京城才有的紫禁城,但对小姑娘而言,并不关注这些,是以咱们追问着日常消遣,诸如除了元宵灯会寻常能不能出门乱逛呀,父母长辈准不准出门的时候骑马呀,还有据说是京城里的一个文人,写的杂记话本里记录不少鬼怪妖魔,不知族姐的闺交有没有见过呀,甚至还有个姐妹问起闺交看没看过美猴王,到没到过花果山……”
“花果山是在东胜神洲,又不是在京城,还有你们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竟然连兰心妹妹都听了进去,表示汾阳的姑娘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可不是这样,但我们那时又哪里明白京城和汾阳景致习俗虽有不同,但闺阁女孩儿却都是被养在内宅,原本也没有多大的差异呢?姐妹们七嘴八舌,说起来咱们所见的一位奇人,反而是族姐的闺交竟然没有见闻过的怪异,让她很是惊叹了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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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渠出藏丹
闷养在内宅的大家闺秀,论来生活乏味甚至比尼庵庙观也过无不及,对于奇人异事都存在天生的好奇心,于是在座者全都聚精会神兴致勃勃,春归眼角余光所到的那一圈儿,发现只有陶表妹眼眸里凝敛着根深蒂固的冷意,显然对她绘声绘色的讲述毫不关注,满脑子仍在计划着怎么让兰心妹妹遗臭万年。
春归很诧异,不明白这两位乳臭未干的丫头之间什么时候结下了血海深仇,但她这时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陶芳林身上,剩余一小半故事还是需得讲下去的。
“是我们古槐集上的一个人,尤其爱惜他的一把长须,不知怎么的突然脱落得一干二净,他十分沮丧,曾经两载没有出门,到底也没重新养成一把美须,于是便不知从哪里定制了几套假须,染成赤、橙、青、紫、蓝五色,装进布袱里悬在腰上,每走十步,便换一种色彩的假须带上,行为相当诡异。”
众闺秀想一想那人疯癫般的作态,都觉荒谬可笑,并不在意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果然只当作笑话来听。
“那次聚会,我们没听着什么京城的稀罕事,倒是让京城的客人听了一件汾阳的笑话,事后便有人问那族姐,既然京城来的贵女也不见得比我们懂得更多的见闻,族姐又何必请了她来专程炫耀呢?族姐回应道,谁说我是为了炫耀?是真有闺交远道而来,方才设宴款待以尽地主之谊,原是你们误解了才是。我们这才省悟,族姐也是在京城长大,后来才随族伯回的汾阳,当然明白我们以为的那些奇闻诡事莫说是在京城,世间任何一处怕也难见,她知道无论京城还是汾阳,闺秀见历并无多大差异,又怎会想到利用闺交炫耀呢?”
春归迎着陶表妹眼眸深处透露那点冷光,莞尔一笑:“表姑娘刚才一番夸奖,把我听得脸红心跳的,倒是心花怒放轻飘飘,只有一件却得代我家的二妹妹申明,就不说二妹妹自己了,单论在座的诸位,也包括表姑娘,哪一个不是正值青春亭亭玉立,怎会见了我不过是眉眼生得齐整,就想着要炫耀呢?更莫说我和董姑娘,一个是二妹妹的嫂嫂,一个是闺中好友,亲友之间何必非得分出亲疏远近?”
不是她非得追着陶表妹进攻,谁让这位的确不怀好意呢?字里言间,透出小姑不及嫂嫂貌美,还公然挑唆小姑和董姑娘的关系,隐隐的又把董姑娘也往低踩,暗指她也是容貌不敌才错失良缘,春归若不抢先还击,难道要等小姑子被挑唆得炸膛,当众对自己恶言相向?
赵兰心也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差点又中算计,撇了一眼春归又扫了一眼陶芳林,还算作出了个明智的抉择:“嫂嫂早前说的那桩旧事,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原来多少大惊小怪妄自揣度,都是见识浅薄以己度人而已,我是受教了,就不知陶表姐受没受教?”
这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亲小姑哟!
但春归却没再多此一举忙着圆场了,她也算懂得了几分所谓高门望族间的交际之道,虽说无理取闹会大失风范,但今日
明眼人也都能看穿陶表妹的居心不良,兰心就算反击得过于明显,旁人也仅会认为她不够圆滑而已,不至于从根本上质疑兰心妹妹的品性,这已经很好了,此时若不功成身退更待何时?
这回提出离席,再未遭到阻拦,不过春归极为疑惑陶表妹对亲小姑的恶意,便过了遍脑子召来渠出在此继续窥听,且没忘过脑子时特意交待让她重点关注陶芳林。
许是这回交待得有些琐碎,终于惹恼了玉阳真君,春归只觉脑子里突然响起个阴冷的男声:“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春归:……
刚才谁说世上没有妖魔鬼怪来着?!脑子里现在这道魔音贯耳要不让她也听听?
紧跟着她理直气壮用脑子回应:人怕出名猪怕“撞”,猪的死和懒惰无关。
玉阳真君对此人类彻底放弃治疗了,拒绝再和懒惰的人类进行神识沟通,春归的脑子里恢复了宁静。
回去的路上她分明看见了渠出从头顶飘过,但这魂灵根本没有搭理她,大约又再为玉阳真君打抱不平吧。
刚出连通怫园西闺的角门,春归便见青萍迎面上前,已经是秋意深浓的季候,她脑门上竟然还能焦灼出一片热汗来,一见春归的人影,步子迈得更大,没等站稳就连忙通风报讯:“剑碧去了二夫人院里喊冤,说是大奶奶不满二姑娘,却迁怒于她逼着二姑娘降罪,她担心二姑娘着急和大奶奶争辩起来把事闹大,所以主动去二夫人那里领罚,二夫人把剑碧带去了踌躇园,说什么自从大奶奶进了府,从前循规蹈矩的仆婢竟接二连三撒刁放泼,连她都真不知道怎么管束了,竟是想要怪罪大奶奶惹是生非的意思,大奶奶还是快些去老太太跟前分辩吧。”
春归叹一声气,她就知道从抱幽馆脱身事件才算完了一半。
却问道:“二叔祖母过来没有?”
“二老太太已经来了斥园,也听说了这件纷争,但她老人家却说……说这点小事大奶奶自能处理,犯不上她赶来救火。”
春归笑道:“学着些叔祖母的沉稳吧,多大点事,看把你急得一脑门的汗。”
“大奶奶可别过于不放心上了,积毁销骨这话是大有道理的,前头出了舅太太和曹妈妈两桩事,虽说多数下人们都明白了大奶奶在大爷心头的份量,不敢再对大奶奶不敬,可暗中仍然有人议论,说什么大爷听了大奶奶的蛊惑,连亲长乳母都不认了……要是这回大爷再因大奶奶训斥了二姑娘,还不定那些人怎么诋毁大奶奶呢,大爷毕竟是要走仕途的人,可不能全然不在意这些舆论。”
这话春归倒是听进去了,但却无可奈何。
说到底兰庭和朱家翻脸以及遣散曹妈妈,根本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在隐约知道根结的情况下,怎么能劝诫兰庭忍气吞声?这个红颜祸水闹得赵大爷家宅不宁的黑锅也只能暂时背着,至于今日抱幽馆的事,她又哪有别的选择呢,要是忍一时之气就能天下太平,当她愿
意和小姑子争锋相对么。
少不得在老太太面前再打一场官司,只不过争取莫再把赵大爷给牵连进来罢了。
春归一边往踌躇园里走,一边问:“二夫人领着剑碧去老太太跟前理论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苏嬷嬷特意来了一趟知会。”
“苏嬷嬷?”春归挑起半边眉头。
“苏嬷嬷还特意叮嘱,说朱夫人过世得早,二姑娘当时连娘都没学着喊,便没了生母照顾,事后老太太又知晓了朱夫人遭的是无妄之灾,一来出于对朱夫人的愧疚,再者也确实心疼二姑娘,便把二姑娘抱去了踌躇园亲自抚养,二姑娘满了十岁,才搬去怫园里头单住,总归老太太待二姑娘可不一般,连剑碧也是老太太亲自过眼替二姑娘择定的丫鬟,老太太也直以为剑碧乖巧伶俐,这回……总之大奶奶不能掉以轻心,可得小心应付了。”
春归却想,那苏嬷嬷可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心腹,最最得用的仆婢,阖府上下就连彭夫人都得殷勤讨好着,但她可从来没有上赶着奉承,苏嬷嬷怎么就对她另眼相看了?要是苏嬷嬷是得了老太太的指令……老太太若真偏心她,又何必多此一举遣了苏嬷嬷来叮嘱她小心应付,这件事里还真透着不少的蹊跷古怪。
且不说踌躇园里春归怎么和彭夫人再经一轮过招,先说渠出飘去了抱幽馆,阴着一张脸从天而降,一眼就看见了立在二姑娘身边的藏丹,她轻轻一撇唇角,神色间竟有股说不明的意味,也不知是怨恨更浓,又或嘲谑更深,她这时也不戒防神情还能被旁的人觑见,越发不加掩饰的冷冷一哂:“过得真好。”
可情绪里汹涌的怒气似乎让她自己都觉难以忍受,多看一眼都像心如刀割般难受,渠出终于是别开了脸。
亭台里的大家闺秀们说着滔滔不绝的废话,各种敷衍应酬时不露声色的显示风范,彼此间有奉迎讨好也有勾心斗角,总归看似花团锦簇、谈笑风生,实则充斥着虚情假意、口是心非,渠出把目光一一从这些面孔上扫过,似乎穿透了明媚鲜妍底下的机心城府,她有些诧异这些人生活的意义,诧异这么多凡胎**包裹着的灵魂,历经生死转世轮回的修行究竟意义何在?
渠出端的是快跑神了,这场宴集也总算临近尾声,她眼看着赵兰心把客人们送走,懒洋洋地坠在最后,又眼见着春归交待的重点人物陶表姑娘已经登车,渠出本想着振作精神跟上,却听仍在依依不舍拉着董大姑娘告别的赵兰心说出句自以为真诚深情的话来
“你真要信我,可真没陶家表姐说的那想法,怎么会为了顾氏和你反而生疏呢?她算什么,就没一点能和董姐姐你作比的,凭她也配和大哥哥称什么天作之合?董姐姐放心,我才不会真心认同她作我嫂嫂呢,在我眼里唯有董姐姐才是大哥哥的良人,董姐姐也莫要灰心,我定
能想法子让大哥哥回心转意,待大哥哥休了顾氏,再往晋国公府亲自求娶董姐姐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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