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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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得如今朱夫人已经不在了,否则,大奶奶还不知要吃多少暗亏呢,横竖我听简保家的那话,朱夫人可没有沈夫人更好相与。”

梅妒原本正准备添上一粒薰香,听妹子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扑在香几上,转身过来便打了妹妹一下:“大奶奶才赞你聪明,就说这样的糊涂话!朱夫人可是大爷的生母,怎能说‘幸亏不在’的话。”

“屋里没别人,菊儿才这样说,若有外人,她的嘴巴可严实着呢。”春归却没有一丝惶恐的神色。

她当然不认同朱夫人“幸亏不在”的话,这不是因为她对朱夫人心怀多么深厚的感情,事实上春归能够断定自己绝对不是朱夫人喜欢的儿媳类型,但正如梅妒那话,朱夫人是兰庭的生母,虽然兰庭非但不曾时常提起先慈,甚至还耿耿于怀母亲当年不问青红皂白为了朱家的子弟责罚于他的旧事,可春归依然能够感察兰庭深藏心中的哀思,他的心里一定不曾忘却母亲的惨死,所以连外家,在某一层面上也可以称为逼害朱夫人的凶手,兰庭直至如今都不肯和解,也永远不可能和解。

他说过不会追究,不去报复,已经是出于那些人被母亲视为血缘至亲则予宽容了。

有的时候春归甚至会替兰庭愤愤不平,因为他似乎从来没有获得过母亲的珍爱,朱夫人行事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子女考虑,她把名声看得太重,重于她的骨肉也重于自己的生命,而她绝佳的名声,作用无非就是为了朱家添光加彩。

兰庭不是兰心,母亲过世时他已然知晓事理,且他更比普通人要早慧,正因为早慧,所以他勘破了母亲的冷漠和疏离,那不是源于母亲独具用心不同方式的慈爱,兰庭早已感察他无论多么努力都难以得到母亲的关爱,为什么呢?因为他姓赵而非姓朱,他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但从来不被母亲看作亲人。

这个原因何其荒唐?但仍旧不能阻止兰庭的渴求,就算朱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但这永远的遗憾已经在兰庭心中形成无法消释的块磊。

所以春归无法谅解那些谋害朱夫人的凶手,她与兰庭同仇敌忾。

这就是她为何要追察真相的原因。

简保家的这枚棋子已动,春归迫切的希望这回能够触发太师府里某些人事隔多年的恐慌,那桩被弘复帝圣决的旧案,看似尘埃落定,但她偏要让水底的峥嵘坦露,虽说她其实已经隐隐察觉真相的残忍。

渠出是次日下昼才带来了回音。

这日京城里始降一场小雪,午后便有白絮飘摇,春归立在廊庑底听渠出说话,冷风渐渐灌进了她的领

子里,寒意从脖颈,开始遍布周身。

“听说大奶奶找简保家的打听和惠的旧事,尤其是追问朱夫人是否惩斥过和惠,老太太便先慌了手脚,赶紧和苏婆子商量,她问苏婆子,是不是你已经在怀疑和惠与朱夫人的死有关!苏婆子也不如往常一般镇定,看上去忧心忡忡,说什么要是被你察知了真相,必定会告诉赵兰庭,赵兰庭要若知道朱夫人的死和安陆侯有关,哪里还会助着惠妃和十皇子。”

“果然相关啊……”春归抬眸望着廊庑外苍白的天穹,眼睛里似也变得茫茫一片。

“老太太便抱怨,说当初就该把和惠杀人灭口的,谁知安陆侯心慈手软,还搭上了一个江家子侄婚配和惠,虽说江六是个庶子,但哪里至于娶个婢女为妻。苏婆子眼见着老太太直到这会儿还在抱怨江六的姻缘不如人意,越发焦急,竟直说老太太糊涂,说那和惠既然是厂卫的耳目,怎能把她认真看作婢女,更不说和惠还不是普通耳目,乃理刑百户曹公公的干女儿,安陆侯可是废了不少力气才笼络了曹公公,娶了龚氏进门,进一步巩固了和曹公公的关系,连惠妃在宫里,都得依靠曹公公关照,龚氏这个庶子媳,比多少嫡子媳更加有用!”

老太太和苏嬷嬷主仆两商量来商量去,苦无良策,只好把这事告知安陆侯,这样的机密当然不能随便声张,所以仍然是苏嬷嬷亲自前去通风报讯,渠出固然是要跟着去的。

“大奶奶,纵然是你料事如神,也断断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渠出笃断道。

“怎么,安陆侯和苏嬷嬷有染?”

渠出惊住了,魂影一下子飘浮起来,居高临下的直瞪春归:“这你也能料到?!”大奶奶的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苏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但事事都以安陆侯府为重,固然老太太也一直以娘家的利益为重,苏嬷嬷这样的心态并不奇怪,不过她时常为了安陆侯而抢白老太太,究竟是谁的忠仆一目了然,且有你这样故弄玄虚,我猜出这层真相也是自然而然。”春归却半点没有洋洋自得的神态,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我先说后头的事儿,苏婆子已经准备拜辞了,安陆侯却拉住了她,两眼直看着苏婆子脸上的一层皱皮,长叹一声,说什么这些年来多得苏婆子在老太太身边,时常提点周全,否则老太太心无城府,怕是连赵江城和赵洲城两个亲儿子都难以慑服,又说他当年也是极其不舍让苏婆子随来赵家,奈何除了苏婆子,竟没有另一个更加信任的人了,这番话说得苏婆子老泪横流,竟然投怀送抱,两个一把岁数的人就这样搂抱着甜言蜜语,听得我浑身鸡皮直爆。”渠出煞有介事的抱着胳膊揉了两揉。

春归对于安陆侯和苏嬷嬷间的前情旧事丁点兴趣都无,她望着那渐渐急促的白絮,在青瓦上,柯枝上点染,无一字见解。

渠出这回倒也识趣,又说起前头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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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真相残忍

不同于老太太主仆二人的恛惶无措,安陆侯对于春归可能洞悉真相的事体,并没有任何的忐忑,他这样安抚苏嬷嬷:“顾氏起疑,却哪里来的证据证实旧事呢?若只凭猜疑,她也无法说服庭哥儿怀疑自己的亲祖母,从顾氏种种行事来看,她并不是愚狂之辈,应当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实据万万不能声张,否则庭哥儿纵使是宠爱她,怕也会疑心她是听令于沈后,存心毁谤祖母。

而这件事,沈皇后也并非不知情,当年她安插在曹公公部中的耳目,明明已经打听出万妃的计划,收买和淑嫁祸朱氏,但沈皇后故作不察,就是打算将计就计,待皇上勒令赵江城休妻,再授意小沈氏寻死,游说皇上干脆下旨赐婚,让赵江城迎娶小沈氏进门,而后她再故意引导赵太师察明和淑是乃万妃收买,这样一来,黑锅都由万妃背着,沈家完全能与赵家化干戈为玉帛。

而我做了什么呢?无非是通过曹公公,得知了此事,所以以此为要胁,让皇后答应举荐薇儿入宫,否则纵管赵太师当年不在京城,只要二妹坚决不受圣令,更甚至于把这其中的种种隐情上告,沈皇后岂非白废计量,与万妃一损俱损?

所以沈皇后不得不妥协,所以这件事才会依着她的盘算尘埃落定,如今娘娘虽然已经成为沈后及太孙的威胁,但沈后应当明白,旧事重提,于她于太孙可没有丝毫好处,顾氏既然是沈后的棋子,就算让她察出蛛丝马迹来,她也应该明白其中的厉害,又就算她没有料到事关沈后,但她绝对不敢自作主张,只要上报沈后,沈后也必定会加以阻止。”

所以安陆侯江琛的意思是对于春归的怀疑和察证完全可以放任不理,因为朱夫人的被弃是万氏、沈皇后以及江家三方博弈的结果,春归作为沈皇后一方的棋子,绝无可能揭露真相,这样一来不仅惠妃十皇子的阵营会失去轩翥堂赵门的支持,沈皇后和太孙更加会被赵兰庭视为杀母仇敌,春归依靠沈皇后的运作才得以嫁入太师府,必定也会被赵兰庭视同仇忾,她若真如此愚蠢,势必成为兰庭率先弃除的人。

沈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弘复帝不可能因为朱夫人一个臣妇的冤屈处死元配,只要回忆一下皇上对于万氏的处治,只不过降位贬责而已,赵兰庭哪能不明白就算再掀旧案,对于沈皇后及太孙也仍毫发无伤?

至于安陆侯府,毕竟是太师府的姻亲,且也参与这一计划作为幕后推手的老太太江氏,是兰庭的嫡亲祖母,赵兰庭又能拿老太太奈何?总不会为了生母报仇血恨,就豁出去仕途不要,甚至宁肯背负世俗斥责大逆不孝的罪名,让自己的嫡亲祖母以命抵偿,赵兰庭不能罪处祖母,就更加不能罪处舅祖父。

赵兰庭的一腔怒火,义愤填膺,也唯只发泄在顾氏身上。

安陆侯认为春归还没有愚蠢到搬起石头砸脚的地步,这点厉害她还能够分清。

莫说安陆侯信心十足,就连渠出也难免为春归的处境担忧:“虽然朱夫人一案在大奶奶眼里已经水落石出,但你总不能冲赵兰庭坦白,你身具可与魂灵沟通的异能才察明真相,你又找不出别的

证据证实安陆侯兄妹以及沈皇后的罪行,虽则是赵兰庭因为赵太师的遗令,早有主张另投明主,从无可能相助太孙、十皇子任何一方,但赵兰庭对安陆侯府的态度虽然疏远,可也从来不曾为了党争的立场决意要将江家斩草除根,且对他的祖母,也并不至于仇视。大奶奶要将真相告知,确有可能引火烧身。”

“你知道我是怎么怀疑上龚氏的么?”春归问。

渠出指指耳朵,示意洗耳恭听。

“安陆侯是什么样的人,我所有判断都有赖于大爷告诉,我自从知道了龚氏只是朱夫人生前的婢女,竟然得幸嫁给堂堂侯府子弟为正室,压根就不相信是因为龚氏忠心事主的缘故。且龚氏的言行作态,毫无‘得幸’的自觉,她甚至敢违逆安陆侯的嘱令,自作主张与我交恶,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又哪里来的胆识?”

春归终于移动脚步,不再立在廊庑底下继续看北风卷得飞雪如絮,她掀开帘子回到避风的居室,炕床上早已换上了锦褥,脚踏上也搭了张银狐皮,厚桑纸糊的窗户使得屋子里光色苍黯,下昼时分已经有如黄昏。

风雪不侵暖室,但那如影随形的冷寒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

早前随手搁在炕几上的银炭炉尚存余温,春归拿着歪靠在引枕上,她低垂着眉眼,便带着几分昏昏欲睡的懒疲,但她当然不是真有睡意,看也不看就知道渠出已然是跟着她进来。

“我让你去安陆侯府窥看,结果你告诉我安陆侯对待龚氏的态度确然蹊跷,其实就更证实了我心里的猜测,龚氏对于安陆侯而言,是六个子媳中唯一得他真正看重的人,那么龚氏何德何能?

朱夫人被弃,万贵妃紧跟着失势,看似沈皇后得利,那么沈皇后为了进一步交好太师府,荐举江氏女入宫并不奇诡,因为太师府门第清贵,几代以来从无女儿入宫为妃,所以沈皇后才打算着荐举提携太师府主母的本家,也就是安陆侯的嫡女,这也能算作委婉示好曲折笼络,但我疑惑的是,沈皇后真有这样做的必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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