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2 / 2)
兰庭的目光越过莫问,看着那正遥遥冲他笑得意味深长的老道,又侧面对春归低语:“你与莫问先叙一叙旧,我与丹阳道长寒喧寒喧。”
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周王这才有些明白了——感情这小道童就是近来年鼎鼎有名的莫问道长?原来莫问真和顾宜人如此的熟悉?传言莫问能够沟通阴阳、卜断吉凶,论起这些本事来倒是比丹阳子怕还要高深莫测些,真是人可不貌相啊,想不到见他本人,竟然和个顽劣的少年无异,换身打扮说他是个纨绔子都不会有人怀疑了。
周王正感慨,又见莫问一把位住了兰庭,这跟着笑起来几乎没把眼角笑短八厘
,剩余那条眼缝却全是精光:“赵副使就别去和老道寒喧了,他这是请了旨去一趟东白山采药,若能炼成另一种道丹,就有望能够更一步缓解皇上的病情,皇上原本也不愿为了采药之事劳师动众,老道就更无意先使这种事情声张了,所以是悄无声息就离了京,虽说前往金华东阳的一就开销自然也是出自朝廷,不过……能省上一些是一些,小道看着赵逼使租了艘如此气派的大船……”
兰庭会意:“这艘船乃殿下出的钱,不过丹阳道长既然是往东白山采药,为的是保龙体安康,殿下理应一路护侍。”
周王虽是乔装,但与兰庭都没有经过易容,丹阳道长显然已经认出了二人,再隐瞒身份没有丝毫必要了,所以兰庭才直言不讳。
莫问兴奋地拉了兰庭的手用力甩两甩,一溜烟地蹿回到丹阳子的面前:“没想到来了河间府咱们竟能巧遇周王殿下一行,殿下租的是艘大船,干脆咱们与殿下同行如何?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再另外租船了。”
丹阳子鄙夷地睨着莫问:“真不该让你掌管出行的差费,除了楚心积虑节省钱财,你这脑子里还能够盘算其余的事体不?”
话虽如此,丹阳子到底还是采纳了莫问的提议,寒喧了寒喧客套了客套就登上周王赁的大船,挑了一间位于船尾最高的舱房,就盘膝闭目的打起坐来。莫问却趁此时机纠缠着周王攀谈起来,甚至连兰庭这么个被他视为“金主”的人都不愿意分心搭理了——赵大爷虽出手阔绰,奈何有大奶奶这么个“贤内助”,那可是把钱银盯得比命还要紧的主,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在无用的人事上,莫问可没那在胆子敢讹赵大爷的钱银,他过去又不是没有搬起石头砸脚过,赚的钱还没捂热呢,就得变本加利归还大奶奶了!
春归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人给吸引去了。
她拉着婢女娇杏到了自己住的舱房,与青萍、菊羞俨然形成了三堂会审之势。
“你怎么跟着小道跑来了河间府?”
对于这个问题娇杏表示十分的惶怕,一心虚就更忍不住欲往地上跪了,正好这时大船起锚驶离港口船身有了晃动,几乎没让娇杏直接摔跌,春归忙扶了她一把:“你好好回话就是,就不需跪了。”
“奴婢听闻大奶奶去了金陵,着实想随大奶奶一同,又不敢再因这事恳请大奶奶允许,后来听说莫问道长也要随丹阳道长往江浙,头脑一热就去找了莫问道长带奴婢同行,奴婢想的是,只要到了江浙,奴婢就能自己前往金陵与大奶奶会合了……”这说法听上去就不像样,娇杏于是更加不敢抬头了,但她着实是想追随大奶奶去金陵,她更期待的是能够回到大奶奶身边服侍,她越这样想头脑越是发热,兼着莫问小道也好柴婶也罢都是极好说话的人,对于她的请求并不会横加阻止。
娇杏就这样跟着丹阳子和莫问小道开启了金陵之旅……
“大奶奶,奴婢可用性命发誓心里绝对不会再怀有叵测之图,奴婢确
然只想服侍在大奶奶左右,能为大奶奶效命,还请大奶奶再给予奴婢一个机会吧,大奶奶若是仍不放心,奴婢愿意先毁容貌……”
春归听到此处就不得不阻断了:“别说那些血淋淋恶狠狠的话,经过这两年,我也确然看出了你对我是没有二心异意的,且我从前指出的谬错,你也确然改正再也未犯,我但凡有交待,你更加是全力以赴一点没有轻懈。行了,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只是这一段时间,你还得去服侍着丹阳子及莫问。”
娇杏连忙惊喜不已地道喏。
青萍挨着她坐下笑道:“你这两年虽说不在太师府,大奶奶着实也记着你的,这不此回到汾阳,大奶奶还特意交待了我与阿菊去看望了你的父母,送给他们一些钱粮作为补恤,你父母身体都还好,也是当了祖父祖母的辈份,你前不久才添了个小侄女,你兄嫂可都欢喜着呢。”
娇杏对家人本就怀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一段岁月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父母家人骨肉/团圆,后来因为被顾氏族中的老太太强逼着随去了京城,她顿感心如死灰,再后来春归答应了送她回汾阳一家团聚,她忽然又迟疑了。
她好像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家里也许就是个多余的人,不被需要,她唯一的好处就是赚上一笔卖身钱让家里的生计得到改善,她不知道回去后的人生会如何,会不会再一次被家人卖去顾氏宗家,相比前途未卜,她更加愿意留在太师府留在大奶奶的身边。
她的人生,仿佛还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安稳过。
“你不用顾虑太多,过去的已经彻底过去了,从此你与青萍、菊羞她们一样,有我在一日,总会护着你们不受苛难的。”春归其实理解娇杏,且对她很怀同情。
因为她听青萍和菊羞说,娇杏的父母虽然感恩戴德、称谢不断,但他们问都不曾问过娇杏的近况,女儿过得好不好似乎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因为除了娇杏之外,他们还有其余的子孙,他们的心力已经被那些子孙耗空了。
娇杏带着哭腔再次道喏一声,飞快执行她的使命也就是“服侍”丹阳子及莫问去了,速度之迅捷,几乎没把菊羞眼珠子惊掉:“我怎么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
春归笑着捏了一捏菊羞的面颊:“是的,你就快失宠了。”
娇杏几乎一直活于逆境之中,她可不像菊羞一样天真烂漫,人生志向就是偶尔吃一嘴美食,日后成为得脸的管事嬷嬷,且菊羞这些人生志向几乎不用自己拼搏,娇杏为了能得个安稳都必须竭尽全力了,说她心较比干多一窍,那是绝对不存浮夸的。
如春归这回只是简简单单一名嘱咐,娇杏就立时明白她的任务是去监看丹阳子,大奶奶应当是在怀疑丹阳子这回的东白山行目的不纯,至少不是仅仅为了寻药。
故而莫问刚刚与周王没有攀谈两句话,就被娇杏给一把拉走了。
周王:……
这是哪里来的暴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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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再次告诫
漫漫一程水路,有时难免觉得百无聊赖,如周王便时常来寻兰庭与春归饮酒,这段时间春归因常着男装,故而周王便理所当然以贤弟相称,饮酒时也说些漫无边迹的话题,春归虽有意与周王保持距离,但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周王内心其实并无厌恨,而觉颇有意趣,难怪撇开君臣主从的关系不谈,兰庭能够与周王认真交好了。
有时三人比试棋弈,输者下厨备制酒菜,但周王不必亲自动手,他亲自动手的菜肴根本不能入口,他身边那婢女倒是也有一手好厨艺,可以代为认罚。
当然更多的时候,周王与兰庭坐论局势政务——沿途其实不断有消息送至。
施不群果然被任命为秦王副使,当周王与兰庭离京不久,也已经动身前往福建;至于齐王,不知为何对往岭南心怀抵触,拖延好些时日迟迟不肯履职,把个袁箕险些没有急疯,一连三日日日造访齐王府,到底还是把齐王给骂得离京了。
周王便对齐王的心态十分难以理解:“是往岭南监政,又不是去赴藩,我那二皇兄何故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非要骂着逼着才肯履职?”
“齐王一看就是领会错了皇上的意图。”兰庭却立时作出了判断。
周王和春归都作洗耳恭听状。
“福建、江浙、岭南三方,相较之下岭南最是闭塞,近十年之内,税收也是远远不及福建、江浙诸州,齐王定然是以为皇上这回的意图,是看三位监政使臣谁能征收更多赋税,以此为基准评定谁的才干更强,齐王认为他未出征便先输一步,内心才会如此的抗拒。”
“那么迳勿认为什么才是评定准则?”周王问。
“重要的不是评定准则,重要的是殿下真正认为治政地方何为最重。”
君心难测,兰庭着实也不能肯定弘复帝心目中认定的标准,但他认为弘复帝的政治目标是复兴盛世,那么着眼就应当长远,必然不会只凭一地一时
的税收衡量几位皇子的治政才能,齐王有这样的心态,大约也是因为贤嫔与成国公频频犯错,让他误以为弘复帝指定他往岭南监政是为惩诫。
春归听两人一言一句越说越深,识趣地悄悄离开了舱房,不是她对而今的时政漠不关心,着实做为内宅妇人有些听不明白时局利弊,又不能打断周王与兰庭的正话问清究细,所以干脆离坐,到外面去预防预防隔墙有耳——原本这艘船上的人都是亲信心腹,但因为增加了丹阳子一行,除了莫问小道之外,那几个可都得提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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