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1 / 2)
沈苏姀打断了容飒的话,容飒闻言眼底露出两分欣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经了容飒这一番打断,沈苏姀心中那点不自在的小心思到底没有发展成心火燎原之势,片刻之后,嬴纵再返之时她已能梗着脖子招呼他用膳,嬴纵瞧着她那容色眼底又是有些无奈又是生出两分好笑的深长意味,末了到底不曾撩拨与她,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便也无声无息的进了这第一回两人单独相处的早膳来,膳食虽则简单,却样样精致,且沈苏姀又哪里是容飒想象之中的那般权门贵女呢!
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这水榭之中却是一片暖意融融,这眼下还是沈苏姀第一次留在王府用膳,两人虽然未语,可这般情景与二人而言却都是非同寻常的,两人俱是做主子的,此前除却各式各样的大宴之外,平日里的餐桌之上何曾见过第二人陪坐的?又有哪一顿饭用的有如此刻这般柔肠百转,时光似乎被拉长,平日里从不被放在心上甚至是可有可无的用膳也变得叫人回味叫人痴迷,虽是无言,却好似已胜却千言!
再如何叫人心动的时刻也总有结束的时候,用膳完毕,容飒又上了茶退下,沈苏姀这才面色从容的开口入了正题,“朝中怎会忽然提起立后之事?早前提起的立储之意皇上不做回应,而今这立后之议倒是被极快的应下了,如此一来岂不给人意在立你为储的意味?只怕朝上定是要生出动荡的,只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苏姀所想和宁天流前日里的想法一样,嬴纵坐在沈苏姀对面,闻言忽然抬眸郑重的看向了她,沈苏姀一时有些不解,尚未想清楚便听到嬴纵语声沉暗的问出一句,“阿姀,若在父皇心中其实并无立我为储之意呢?”
沈苏姀心中一震,看着嬴纵的眸色心底微微生出些不安来,若是分明没有立储之意,却为何要立贵妃为后,要知道,嫡子素来最为朝臣看重,特别还是军功赫赫手腕智谋一样不差的嫡子,眸光半眯,沈苏姀并未开口相问,只是语声沉沉的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若皇上并无立你为储之意,那他如今这般,便是在为难你了……”
一句话说至重点,看着沈苏姀忧心的神色嬴纵闻言唇角微扬,“可会害怕?”
沈苏姀心底的确在为他担忧,这担忧从发现昭武帝曾经真的打算卸了他的军权开始便像一颗种子一般埋在了她心头,眼下,却是速度极快的生根发芽欲长成大树了,沈苏姀摇了摇头,“立储乃是立国之本,皇上必定会明白,只有你最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说这话时沈苏姀语声郑重,这饱含着巨大肯定的话语当即震得嬴纵心头一热,这话并非是情话,亦非是讨好,乃是来自于与他相争十多年懂他知他的对手,来自于这个能搅动朝堂风云能征战沙场戍边保国的“少将军”之口,相争对年,相知两月,这经年陡转之间的爱恨遗忘,到底换来她这一句认同,嬴纵看着沈苏姀那眸光郑重的样子,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她这无上的褒奖,却是沈苏姀继续开口道,“当然,我们也需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历朝历代夺嫡争储,某些时候皇上的心意并不是那么重要。”
沈苏姀话语深长,从容柔婉的字词之间却有血腥与野心纵驰。
但是何为最坏的打算?
即便是有那样的实力,可非到万不得已,逆天篡谋的法子沈苏姀还是不主张,即便她如何的狠辣无情阴诡谋算,可前世苏阀少将军那忠勇刚毅的性子还是存在在她的血液之中不曾消退,就好比她能算计窦阀倒台,却不打算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申屠,因为,还以同样的血流成河并不能叫同样赤子之心的二十万步天骑在天瞑目,真相需要告知百姓,罪恶需要人世审判,步天骑的污点需要清洗,三足乌战旗的英名更应被载入史册享千秋之盛名,无论是从前的苏彧还是步天骑二十万大好儿郎,没有人想披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后世唾骂。
嬴纵微抿着的唇角不由弯了弯,“我们……”
沈苏姀心中乃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谁知嬴纵眸光几变之后却温笑着道出这二字,起初她还未反应过来,可看到嬴纵眼底的兴味,她顿时明白他竟然抓住了她那两个字眼不放,她亦不知她这“我们”怎生就那般自然道出口来。
唇角微抿,沈苏姀有些恼怒,“不是我们,是王爷,是王爷一人!”
嬴纵闻言顿时笑开来,二人中间隔着一道案几,他却忽然将那案几往榻里侧一推,大手一捞堪堪将她拉至了身边,笑意甚深的望着她,“话已出口,却是躲不开了!”
沈苏姀一边摘着他攀上她腰间的大手一边低喝,“怎生如此没个正形,今日我还得入宫去天牢一趟,我应了窦准些要求,他多半是会答应助我一臂之力的,那申屠家眼下正因为申屠卓的病愁云惨淡,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窦准可不会放过申屠致自己一个人受罪。”
听她说到了窦准,嬴纵便也规矩下来,淡笑着点了点头,“窦准没有退路,是必定会就范的,饶是如此你却还要小心些,他是只老狐狸,说的话不可尽信。”
沈苏姀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抬眼看她,“西岐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嬴纵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了此话,眼底有些疑惑,沈苏姀看着他道,“立贵妃娘娘为后虽然看着是好事,却有隐患,若是你不欲让贵妃娘娘为后,眼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
嬴纵眼底微光一现,“说来听听。”
稍稍沉吟一瞬,沈苏姀语声寂寂道,“前些日子西岐因为匪乱之时朝朝中要了不少银子,我一时觉得有些不妥,便叫人去查了查,这一查可查出许多问题来,眼下只需将此事挑出,第一能搓西岐锐气,第二如此一来贵妃娘娘必定要被西岐牵连,这般也没法子立后了。”
嬴纵看着沈苏姀,唇角越扬越高,沈苏姀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末了只是一叹道,“真是越来越有贤内助模样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便又是一簇有些无奈,正欲说道他一番,却不想嬴纵却对着她摇了摇头,沈苏姀眉头微挑,嬴纵已握了她的手道,“你说的我都知晓,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至于立后一事,母妃并未说什么不妥,便也先静观其变。”
既然他心中已经有自己的打算,沈苏姀当然是信他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早,当即便欲告辞,嬴纵便眸光郑重看着她道,“切记莫要忧思甚多,便是要想,也要等我在你身边。”
沈苏姀心头微动,点头应下,嬴纵便携了她的手送她出门,一路行至府门之处,沈苏姀正欲往外走,却不想被嬴纵一把拉了住,她略有些不解,他却半揽了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早间不曾忍住,那般……可伤到你了?”
他不说沈苏姀还能将早间那茬儿给忘了,眼下一提沈苏姀脸上轰然燃起一场火来,什么伤没伤的!沈苏姀心头狂跳,冷哼一声可没那个心性儿回答他这问题,他那目光灼人的紧,沈苏姀挣开他的手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看着那急急掀帘上了马车的娇小身影,嬴纵眼底的笑意像足了一个占人便宜还卖乖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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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回到沈府之时已经快至午时,沈君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伽南馆等她,见她回来也来不及耍什么小性子了,揪着她的袖子就要说点什么,沈苏姀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解,奈何她着急着进宫,眼下可没那么多的时间与他耗着,见他迟迟道不出一语便收拾一番进了宫去,沈苏姀前脚刚走,香书便看着沈苏姀的背影蹙眉道,“昨夜侯爷还是那般模样,今日却又恢复了,看来秦王果然是会治好小姐的啊。”
一旁的沈君心闻言颇为无奈的瞪了香书一眼,香书有些不解的看着沈君心,沈君心终究没说出什么来,聋拉着脑袋走了出去,香书眨了眨眼,只道这少爷的脾性愈发古怪了。
沈苏姀并没时间去想沈君心的古怪出自何处,今日的她未曾驾车,而是骑着绝影入了宫,而后直接到了贤妃的云霓宫,刚和守着宫门的侍卫报了自己的名字嬴华庭便从宫里头走了出来,一身紫衣华服的她在这满宫的素雪陈冷之中好似一朵鲜艳的木槿花,看到沈苏姀御马而来当即自己也不乘辇了,叫侍卫前来一匹马就随沈苏姀朝天牢的方向一路行去!
“隔了这样两日,你对那窦准可有把握?”
两人在宫中驰马而行,嬴华庭抬高了声音一问,沈苏姀唇角微扬,点了点头。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的眸光便微微一亮,随后她亦是一句话再未多说,两人一路到了天牢之前,守着天牢的小吏见此赶忙迎了出来,嬴华庭和沈苏姀两人将马儿交给侍卫,齐齐朝天牢之内走了进去,嬴华庭大步走在前,扬声一问,“这几日窦准如何?”
那小吏闻言唇角微扬,“换了新牢房之后也还是老样子,前日受了伤的缘故这两日还是在养伤,除开公主您派来的太医之外一切如常。”
嬴华庭闻言便点了点头,“虽然太医是我派来的,可是所用之药你们还是要用些心思,若是窦准有朝一日死在了天牢之内,本公主一定叫你们这些玩忽职守的吃不了兜着走!”
话语落下那小吏顿时满头大汗,连连点头,“微臣省得,请公主放心!”
嬴华庭不再多言,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窦准新换的牢房而去,走至牢门之前,小吏打开牢门之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沈苏姀和嬴华庭两人在门口,嬴华庭上一次是答应了沈苏姀要将与窦准交涉之事全权交给她的,当即看着她道,“你去吧,本宫就在外等你。”
沈苏姀唇角一弯,感激的对着嬴华庭倾身一福,“多谢公主,沈苏姀必定不叫公主失望。”
嬴华庭挥了挥手,沈苏姀便转身走了进去。
换了全新的牢房,全新的囚服,今日再见到窦准之时,他周身那股子气势好似更为沉稳了些,沈苏姀眸光半狭,因他这气势的变化心头生出两分不甚好的预感来,窦准手脚仍然带着铁链,此刻他正坐在矮凳之前写画这什么,抬头看到是沈苏姀出现唇角稍稍一扬,“老夫想着侯爷这两日也该出现了。”
沈苏姀听着他这语气眉头又是一皱,隐约觉得今日的窦准沉稳若定好似有所持仗了一般,她眸光半眯的站在窦准身前五步之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环视了这牢室一圈,语声幽幽问道,“窦老觉得这牢房如何?”
窦准抬起身子,将手中的半截黑炭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一笑,“甚好。”
沈苏姀便转过头来看着窦准,“想必是不愿再回那黑牢里去了。”
窦准看着沈苏姀这不疾不徐的模样眼底眸色一深,面上的容色终于稍稍郑重了些,点点头,“侯爷今日所来必定来问老夫有没有想清楚的,侯爷也不必兜圈子了,老夫现如今没有退路,侯爷想问什么便问什么吧,老夫必定知无不答。”
窦准的配合在沈苏姀预料之中,可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何处不对,微微一默,她决定当先听听窦准的说辞,“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从北宫骸骨案入手,当年刑部一众官员弹劾大殿下和苏阀串通通敌,那些证据你们都是如何捏造的?释云武功高强,你们又是如何在宫中杀了释云的?”
窦准看着沈苏姀平静的面容眯了眯眸子,身子朝后一扬靠在了牢房的墙壁之上,默了默才垂了眸子,似乎是在回想这件时隔七年之久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般,牢房之中一片安静,沈苏姀静静地等着窦准的回答,窦准低着头,一时辨不清他面上眸色,就在沈苏姀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窦准的略显苍老漠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当年苏阀通敌乃是因为焉耆入关屠尽三城而戍边的步天骑未曾阻拦而开始的,彼时时间太短,若说是详尽的证据一时无法得来,这通敌之罪只用了五天便被落实在了步天骑的身上,相隔万里,苏皇后和大殿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苏皇后跪请皇上给苏阀一个机会,更愿意以己身亲至步天骑军前探明事情,可是当天晚上便有人发现大殿下身边的第一侍卫不见了,更有人发现大殿下府中有焉耆人进出,苏阀势力之大,皇上不敢轻慢,若是给皇后时间苏阀一旦缓过劲儿来反噬,那大秦只怕就要面临大灾!”
窦准的语声平平,好似只是在叙述一桩旧时风月一般,微微一顿又道,“众人皆知皇上和太后彼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由此这大殿下串通的证据便也好造的紧,释云的消失,焉耆人的进出,还有几封刚写好要被送出去却又被拦截下来的信件,如此几样足以在那个草木皆兵的时候至大殿下于死地,怪只怪苏阀功高压得其他几家心中怒怨滔天,那‘信件’出自窦阀之手,那‘焉耆人’则是申屠一手操办,至于释云,则是老夫找的族中高手在宫中秘办,北宫那块地方,杀死一个人便是闹出点动静来也没有大碍,如此一来,大殿下便被震怒之下的皇上软禁了起来,皇后之语皇上也再听不进去,同样禁足在了栖凤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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