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2)
名单是贞娘送过去的,里头的内情贞娘自然是知道的,才这几天功夫,周留与杨大盛两人就上山来了,贞娘心道,看来最先被姑娘收服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两人了。
周留与杨大盛恭恭敬敬的给姚姒行礼,她这回并未像上次那样侧身只受了半礼,今日她坐着倒是受了他俩个的全礼,这才叫他们坐,红樱上茶,贞娘立在她身侧,微微躬着身,周留与杨大盛心里俱是吃惊的。
想当年贞娘也算是个人物,即便后来与他们几个一起共事,那傲气也是不减的,没曾想才几个月,贞娘对姚姒的态度已然成这般,他俩人互望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不同寻常。
姚姒见他俩人这般神色,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很是直接道:“瓷器和绣品两样东西,我也知道是难为你们了,只你们有了困难为何不急时上报?”她这话带了很重的质问语气,周留与杨大盛哪里想到她这样的直接,一坐下来就发难。
周留抹了把汗,急急起身,杨大盛原本还坐着,见周留动了,他也跟着站起来,二人也都微微躬了身,周留便道:““实非小人存心隐瞒,实在是这件事小的两个人如今正在想法子,小的二人既被姑娘委身重任,自是要替姑娘分忧解难的,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哪里敢拿这事来烦姑娘。”
姚姒冷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周留,周留到底大着胆子也回望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周留便觉着周身都在她的寒光下,他那些小心思竟无处遁行,一滴汗竟落下来,周留赵发的难挨起来。
一旁的杨大盛就识时务多了,他拉了周留一把,两人竟直直的就朝她跪下,他毕恭毕敬的朝她道:“小的两人不敬主子,更有失职瞒上不报之嫌,求姑娘责罚!”他略停了停,再次出声,竟是两个人同声道:“只望姑娘看在小的两个是初犯,还望姑娘且饶过一道!小的两个再不敢擅做主张瞒上不报,往后必定用心做事。”
姚姒凉了他们一会,也不出声,还是贞娘在一旁打圆场,出声相劝,道他俩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姚姒这才缓和了神色,又叫贞娘扶他二人起来。
这样一番下力敲打,周杨二人再不敢心生别意,也不敢小瞧了她去。二人便把打探来的消息说给姚姒听,请她拿主意。
姚姒当即便道:“巧针坊已是在强撑,若说我没那个想吞下它的意思也不尽然,只那郑老大这般硬气,倒也不能一味的对他用強;再者,咱们的生意也不单只做这一回,往后与洋人交易,少不了这些精致的绣品,你们两位都是行业里头的前辈,我一介刚踏足的小女子,经验上难免想得不够周到,不知你二人对这事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她这一打一拉的,又肯在言语上抬高他们,周杨二人的心气便顺了。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周留受了她一顿敲打,倒也得出些心得来,知道她不喜拐弯抹角的,直来直往倒是合她心意,便出声建议道:“不若让小的跑一趟苏州,亲自与那郑老大见上一面,若能说服得他把巧针坊卖给咱们当然是好,如若不行,那咱们就用手头上的单子为由,至少争取入一半股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姚姒上一世便是在巧针坊做绣娘,深知巧针坊的兴衰典故,如若不趁着巧针坊现在落魄出手,等到郑老大找上了京里的靠山,那时便迟了。听了周留的话,她并没点头也没说不行,而是又问杨大盛,杨大盛却考虑得更全面些,道:“巧针坊与锦绣坊虽说各地都开了分铺,但两者都把总店和绣庄设在苏州,如今他两家势成水火,巧针坊前年厂房又失了一场大火,把所有分铺都收了来支撑总店,如今不若咱们游说那巧针坊移出苏州再迁到南京,咱们出资给他们盖厂地屋子,这样一来,既避开锦绣坊的耳目,又在盛产丝绸之地落下,其成本倒比在苏州低了些许,又能蓄些力气东山再起,这样岂不更好!”
确实是个好主意,姚姒在心底也赞同杨大盛考虑得周到,便拍板同意他们的建议,让周杨二人回去再仔细商议拟出条款来给她瞧,周杨二人忙点头不迭,姚姒便端茶送客,贞娘送他二人出去,这二人自是朝贞娘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一些关于姚姒的点滴,这才下山去。
过得两日周杨二人再上山来讨了一回主意,姚姒便派周留往苏州走一趟,没多久周留传回来消息,巧针坊同意迁到南京,所有置产置地的费用皆由他们这边出,而且古奇这批苏绣单子的布料他们得先出,也一并把这些银钱当作入股的股金,而且只让他们这边占四成的股,并提出条件来,他们这边不得干涉巧针坊对于绣娘们的掌控,意思是说他们就算是入了股,也没办法插手绣娘那一块,姚姒提出的条件是银钱好说,但一定要占五成股,而且她也想试试巧针坊现在残留的能力究竟如何,便提出要他们在两个月内赶出绣品来。
两方来来回的拉据,周留再回来时便带回了与巧针坊的契约,他们最终入五成股巧针坊,这是宝昌号成功收拼的第一桩产业,姚姒当作其它几人的面,很是赞美了周杨二人一番,末了又给了赏,看得其它人都动了心思。
日子在忙碌中便不知不觉的到了五月,姜氏是五月初六去逝的,姚姒和姚娡添了许多香油钱给琉璃寺,请了僧人给姜氏做周年祭,而姚府那头,显然很是急切,把迎焦家妇进门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二。
☆、第76章 焦氏
姚家把娶焦氏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二,大太太亲自打发人来琉璃寺,以姚姒她们还在为母守孝,就免得回去冲了喜气为由,不让她们回府观礼,这样的小事值当大太太身边的刘婆子亲自跑来一趟,就很有些意思了。
刘婆子话儿说得漂亮,“不让两位姑娘回去观礼,也是府里老太太体恤两位姑娘的意思,这新太太刚进门,万一给冲撞了什么的岂不是白白叫人说嘴,这老太太呀,是真的喜爱焦氏得紧,光是这次下聘礼就花了五万银子,现如今哪一房不是羡慕得很,都巴结着焦氏呢。”
姚娡脸上即时就黑了一层,既为着老太太的狠心无情,也为姜氏不明不白的死而抱屈,老太太现在这般的抬举焦氏,不惜这样的下她和姚姒的脸子,这让以后她们见着焦氏不就矮了半截吗?到底她还存了丝理智,心里也清楚这刘婆子说这些话来,定是没安好心。
姚娡忍着怒火朝刘婆子睃了一眼,刘婆子脸上讪讪的,一边想着大太太的交待。大太太的意思是,尽量挑拨得这两姐妹跟焦氏失和,最好闹得焦氏没脸,这样,焦氏即便受宠于老太太,可一进门就跟前面太太嫡出的两个姐儿闹上了,说出去名声上也不好听,那么,她做这大嫂的到时出面替焦氏在人前澄清一下,可真是既得了焦氏的好又卖了老太太的乖,反正这姐妹俩如今无依无傍的,不踩白不踩。
姚姒坐在姚娡身边,亲自端了茶递给她,又朝她使了个眼色,姚娡这才没对刘婆子发难。
“刘嬷嬷喝茶。”姚姒脸上带着笑,便问起府里上至老太太下至诚哥儿等人安。
刘婆子说得口干,喝了口茶水,有心想再挑拨一番,她心思一转,便道:“说到这个,府里最近倒也事多,老太太和老太爷倒好,几房太太还是老样子,只是府里考童生试的几个哥儿却不知怎的,到下场那日二房和四房的哥儿没事,偏五房的三位哥儿拉起了肚子,便误了进场,为此,五太太狠是发了通脾气,又求老太太要带几个哥儿回京城去。”
“老太太可应了五婶娘的请求?”姚娡见刘婆子停下来,忙问她。
刘婆子见姚娡哪里还有刚才的黑口黑脸的,心里有些得意,这两个姐儿虽说是主子,到底也不敢真的给她脸子瞧的,她故意的又喝了几口茶,还叹了口气,这才拖着腔调回姚娡,道:“老太太倒好,只让五太太一个人回京去,三个哥儿就留在老宅读书,五太太如何肯,为此再不提回京的事儿。”
刘婆子顿了顿,一时说得兴起,便停不了嘴,又道:“两位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吧,二奶奶原本怀相就不大好,姐儿没足月就生下来,像只小猫一样大,奶都不大会吃;加上大奶奶前些日子竟然小产了,坐胎都好几个月了,没曾想倒发生这样的事儿,大奶奶要调养身体,这不,老太太便叫大太太管家,大太太好几年没碰过家事了,一接手才知道,唉呀,两位姑娘的月例银子和四时八节的衣裳头面,也不知叫府里哪个黑心鬼给吞了下去,这不,今儿大太太叫老奴来,也是给两位姑娘赔个礼,往后再不敢叫人短了两位姑娘的东西去。”
姚娡听到这话,自然是对刘婆子有了些好脸色,又道大太太的好,还记得她姐妹俩的事,并赏了个荷包给刘婆子。刘婆子拿在手上掂了掂,心里很有些看不上,到底还是收在了怀里,又把娶焦氏进门还费了哪些花用,姚家又是如何给焦氏的各种抬举都叫刘婆子说了个遍,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刘婆子才离去。
姚娡与姚姒两人才重重吐出几口浊气。
“姒姐儿,你说大太太这安的是什么心,难道咱们看上去就是个好惹的不曾,叫谁都想要咱们回府去闹上一回,真是欺人太甚!”姚娡在刘婆子走后,一口浊气吐出,也不能吐尽她心中的憋闷。
“姐姐何需为着这些人动怒,就当是看猴儿耍了一场戏就成。”她拉了姚娡向里屋走,屋里早已换上了夏日轻薄的帐幔,凉风习习吹来,她和姚娡坐在了靠窗的榻上,很是正色的对姚娡道:“大太太在咱们面前挑泼,其目的不外乎要咱们出头去闹得焦氏没脸,她好捡漏在人前做好人,既讨好了老太太又让焦氏对她心存感激,这一惯是大太太的手法,才管家就知道有人扣了咱们的份例,这是想对咱们卖个好呢,好歹要出点利让咱们上钩不是,姐姐若连这点也看不透,往后只怕还有得气受。”
姚娡虽说成熟了不少,但这脾性却没见长,每每被姚府来人受一番气,姚姒今儿索性把这话挑明了,道:“姐姐,咱们志不在回姚家,今后你我自有去处,我安排姐姐学管账理家,无非是希望姐姐将来能在内宅独当一面,事事不依赖旁人。”她见姚娡有些动容,便叹了口气,“咱们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的委曲和不甘,何不只把那对自己好的有用的装满了,自己有了本事,便能心安的活着,这才是往后姐姐该想该做的。”
姚娡听得很是动容,好半晌才哽咽道:“这些道理姐姐从前不明白,总觉得姚家欠娘的,也欠了咱们的,咱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苛待咱们,你我姐妹这些年有爹等于没爹,我是气,更是不甘。如今听了你这一番话,往后我再不会为着那边的任何人动气,姒姐儿,枉姐姐痴长你几岁,却没你看得透。”
俩姐妹平素各忙各的,虽说相依为命,但似这般的交心说话,已是许久不曾,姚姒有心不叫姚娡长歪了去,只把那些上进励志的话来磨她,又把上一世她听到的一些内宅事例说给她听。
有了这一遭,当姚府再使人来见她姐妹俩,说是焦氏要去广州府,临走之前要来见见她们,姚娡对着那自称是焦氏身边的柳妈妈很是客气,从容淡定的与柳妈妈周旋了一番,外人看来到很是得体。
焦氏十二进的姚家门,十五回门,十六便开始打点行装,待收拾了三四日,嫁妆都没拆开,便又打包全部运到广州府去。待到五月二十那日,焦氏一大早的就让人先行来琉璃寺打点,等到中午时分,连她带丫头婆子一行足有十几二十来人,先给寺里各处添了香油钱,又拜了菩萨,这才来到姚姒她们住的小院子。
姚姒打眼一瞧,焦氏倒是识趣,只带了柳妈妈和另外四个俏丽的丫鬟进屋来,其它人都候在屋外。
姚娡领着姚姒及一众丫鬟迎了焦氏进堂屋,焦氏脸上含着笑,带了几分羞怯,她的年纪只不过比姚娡大两三岁,名份上却是姚娡的继母,三人见面自然少不了尴尬。
焦氏被迎进屋,兰嬷嬷带了四个丫头忙着上茶,姚娡带着姚姒当作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的面,便给焦氏福身请安,嘴里喊了声:“给太太请安!”
焦氏忙虚扶了一把,口中忙道:“往后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多礼,快快坐下,咱们说会子话。”
姚娡便拉着姚姒在焦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主位上却是空着。
姚姒得空打量了一眼焦氏,只见她今日里穿了件真红绣花缎面的长身禙子,挽着元宝髻,头上遍插珠钗,下面是黛色的马面裙,裙摆摇曳时却只看到那双高低鞋的鞋跟,光是身姿瞧着就曼妙动人,十七八岁正是琦年花貌的年纪,她本就生得不俗,一张芙蓉面特地描眉点唇,又恰到好处的含了几分新妇的娇羞,真真是明艳万芳,只是她那双眼似蒙着屋雾般叫人瞧不大真切。
许是见人打量她,焦氏朝姚姒笑了一下,便道:“你是姒姐儿吧,才一阵子不见,就长高了许多,瞧着倒不像之前一团孩子气”见姚姒只含了浅浅的笑,焦氏便朝姚娡道:“那会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就数娡姐儿最是安静,如今看来,娡姐儿却越发出落得水灵了。”
“太太夸赞了!”姚娡惜言如金,末了就叫焦氏用茶。
焦氏从善如流,果真端起茶盏挽了一口便放下,便又问她们在寺里可还习惯等,言语温柔含量着恰当的关切,姚娡只干巴巴的回了句“一切都好,多谢太太关心。”
姚娡这样的冷淡,听在焦氏耳中自有别意,她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子,却很快就隐去,她却装作抚衣袖的时候,朝她身边的柳妈妈看了一眼。
焦氏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姚姒的眼晴,她本就对焦氏有防心,再加上焦氏今儿来寺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倒是有些猜测。看来,接下来柳妈妈要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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