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这家企业对南华来说至关重要,光伏项目迟早是要拿回来的,只要他们能保证产能再加上手头的专利技术,就可以有效地降低光伏的成本。
工厂从京郊出去,开车来回即可。本来安排的日程是一天,早出晚归,中间与厂商方面开会和参观,时间比较紧凑。
穆皖南要求提早一天出发,对以往惜时如金的人来说这种安排十分罕见。秘书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道:“其实4号一天就够了……”
后面就是清明小长假,即使回来得晚一些也不要紧的,工作日程上并没有显示有其他安排。
穆皖南却道:“4号下午我就要回来。”
他和思思约好了下午去做蛋糕的,不能迟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晚上也不需要再额外制造“偶遇”的机会就能跟乐言坐在一起吃饭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隐隐的期待和欢喜,像毛头小伙子期待自己第一次约会。
一行人分两辆车出发,穆皖南乘自己的座驾,其他人乘另一辆商务车。清明节前后的高速路上交通状况一向都不是太好,堵得厉害,都是扫墓的车流,车子行进的速度很慢。
司机老刘在前排感慨:“穆先生,还是你考虑周到,要不是搁两天来回,您晚上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城。要是迟到了,思思又得哭。”
穆皖南笑笑,早晨出发前他先送思思去幼儿园。小孩子精力旺盛且记性极佳,反复提醒他别忘了跟她一起做蛋糕的事,两人又拉了一回勾,他保证不会失约,她才恋恋不舍放他走。
下车时候还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木楞愣地坐在那里,看着小丫头跳下车,背着小书包牵着老师蹦蹦跳跳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笑起来。
那真真是甜到心里去的温暖和满足。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思思跟他亲近了很多,会撒娇会粘他,甚至会公然跟乐言说妈妈念英语童话故事的时候没有爸爸念的好听。
那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和满足感是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人生本如飘萍离散,他从没想过会在离散的过程中意外捡回了一些曾经错过和失落的东西。
就像乐言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一家人这样分开,也许根本就是暂时的,是上天给他们的考验,是为了让他们在大雨过后懂得抬头看蔚蓝晴空,而不是执着于低头看满地泥泞。
哪怕经历了再大的离散都好,最后所求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团圆。
这样想着,经过通往墓园的岔路时,他对司机道:“先去一趟墓园。”
有的人和事,是时候做一场真正的告别。
他让司机在停车场等他,自个儿下车买了一束白菊一路往墓园深处里去。
夜雨延绵到清晨,只剩细微的雨丝,倒是清明的气氛。远处的山影和那些一层又一层的墓碑都笼罩在淡淡的水雾里,看不真切,像一幅灰色基调的画,只有路边的树刚冒出新绿,被雨水浸透了,显得绿意更浓厚茂盛了些。
这条路他独自走过很多次,竟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雨天。他没有撑伞,他要去的地方并不用往上走很久,很快就到了。
墓碑前已经有人比他先到了,这么巧,是康宁和何维林。
地上摆了大束的香水百合,开得正好,是康欣生前最喜欢的。
“哟,瞧瞧这是谁啊?穆大少不是自诩情圣从来都是在忌日的时候才过来么,今儿这日子还没到呢,干什么来了?”何维林阴阳怪气地一番嘲讽,眼睛里是带了恨意的。
穆皖南没理会,看向蹲在地上的康宁,她正用手轻轻摆弄花束,用手帕把墓碑擦干净。
她也看到了穆皖南,站起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穆皖南走过去,“来给你姐姐扫墓?”
“嗯。”康宁抬起头,“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遭,是不是很可笑?”
“你姐姐不会怪你。”他看看她,又看向何维林,“不过你不该带一只过街老鼠一起来,你姐姐应该不会愿意见到他。”
一旁的何维林握紧了拳头。康宁笑笑:“都是故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答,这回话却是对何维林说的了:“何总都已经内外交逼了,还有闲情来扫墓?”
何维林牙齿都咬得咯咯响,“穆皖南,你别欺人太甚!”
“这话其实我早该对你说的。现在你自己没本事拿不到光伏项目的路条,怪得了谁?不如你在这儿,当着故人的面儿,求我放你一马,也许我可以考虑不让你的公司死得那么难看。”
何维林咬牙切齿,挥拳就打。穆皖南灵巧地错身,他的拳头挥在了旁边的石碑上,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康宁无动于衷,始终只是淡淡看着墓碑上姐姐的肖像。
“穆皖南,你给我等着瞧!”何维林恼羞成怒,上前粗鲁地抓住康宁的手,拖着她就走。
他没有阻拦,康宁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永远带着他看不懂的微妙和矛盾。
他看向墓碑,放下手中的白菊。一旁的香水百合香气霸道,姿态耀目,其实他每年都看到,也很清楚是什么人送的,每次都不屑一顾地远远朝后抛下山去。这回因为有康宁,他只把花束往旁边挪了挪。
墓碑上的笑容是永久凝固的,令人觉得熟悉又仿佛隔着十分久远的时光和距离。
“见到你妹妹,是不是很开心?”他屈膝蹲下,平视着墓碑上的人,“可惜你也看见了,她现在跟何维林那个人渣搅合在一起……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逝去的人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我尽力了,可她毕竟已经是成年人,劝不了什么。如果可以,你帮帮她。”
他现在多少也有些明白,一个成年人下定了决心执意要做一件事,任何人都很难劝得住。
康宁先前已经将墓碑擦得很干净,他便没再像以前那样细心地拂去灰尘,甚至没有碰那墓碑,遥遥隔着这样一段距离说:“今年我来得早了点儿,以后大概也都是这个时间来了。你的忌日……也是思思的生日,我不能再来陪你。我们都有放不下的人,我不想再有任何遗憾了。你一定明白的,对吗?”
山上起了风,像无声的回答。
他深深看她一眼,长眠于此的,正如康宁所说,今后于他只是一个故人。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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