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刘腊被他这样一问,也是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李纪这府上实在是与别人家太过不同,竟就没有一个正经女眷,圣上虽然把整个新昌坊赏了李纪,但那正中的三进大院虽整理好了却还全空着,李纪他们全部人马这阵子仍是在东南角的小院里起居安置,原一直跟着他们的肖嬷嬷年纪也大了,这内院的事务一直就是茯苓管的,现下兵荒马乱的,一时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替代她。
这样一来,没多久那礼部和宫里尚仪局的人都知道了,这新昌坊有个通房在李纪跟前是极有脸面的,直接掌管着内院所有事务,这尚仪局来主事的老嬷嬷原在储秀殿里也见过那崔氏五娘几眼,心下不由暗叹,都说那定国郡公被这崔五娘一下子就迷晕了头,可谁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呢,府里大刺啦啦摆着一个管了几年家的通房,也不知道在成亲前提早给打发了,这心里何尝有真替女方考虑过呢。
而崔家那边派过来商议交接亲事的大管事和嬷嬷,俱是经年办事的老人了,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不妥,回去便悄悄禀告了那顾氏知道,顾氏却只淡淡说句知道了,并没有任何的行动,那饶嬷嬷在一旁看了有些奇怪,不免私下偷偷询问,那顾氏启唇微微一笑说道:
“若是咱们事事都先帮五娘都料理妥当了,她今后又岂能知道娘家的用处呢,外面都说那定国郡公是如何喜欢五娘,我看却也未必,那李纪是个心思如海的人物,又有圣上一味的偏私回护,五娘这嫁过去,恐怕很难顺心如意的,她是个最机敏不过的孩子,碰上几次壁,自然也就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依靠了。”
饶嬷嬷听了恍然大悟,自是一叠声的称颂夫人英明,而后,她老脸上忽又浮起个嘲弄的笑来,凑在顾氏跟前小声说道:
“夫人,奴婢听那去新昌坊府的婆子回来议论,说定国郡公那个通房,的确是有如传言中那般的其貌不扬,莫说和五娘她们几个比了,竟是连咱们府上稍微体面点大丫鬟都远远不如呢,也真不知道这位郡公爷是个什么喜好啊。”
顾氏听了,倒没有和她一起讥嘲的意思,反而是颇为郑重的说道:“不管那李纪喜好如何,她一个通房,且容貌不显,能在偌大的内院里站稳脚跟,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本事的,再说她现下虽是个通房,只要那郡公肯抬举她,娶了五娘之后,抬个妾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那李纪现下是郡公,但若日后封了亲王,这房里人岂不是一样要跟着水涨船高,到时,还不知道她会有什么造化呢!”
而这被顾氏说成有大造化的通房茯苓,这阵子却是成日坐卧不安的,虽早知道府里马上就要有女主子了,但听了郡公被县主的绝色美貌迷了眼,抢了太子女人的传闻,还是让茯苓大吃了一惊。
茯苓实在想象不出自家主子被一个女人迷得失了心智的情形,外面虽传言李纪多少暴戾无常,但于茯苓眼里,李纪却是个最英明神武的,对下人也可称的上十分仁厚。自己不过是个通房,李纪于房里虽对自己平平常常,但却也从未有过任何轻辱虐待的时候,对外院管事与属下,更是有如兄弟般对待。
茯苓此时正在整理李纪内院里的卧房,李纪从前线回来,开头一直住在那大明宫里,被赐婚后才回了新昌坊,而新昌坊又正在搬迁,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李纪也是极为忙碌,都是直接歇息在外院的,并没有进过内院一次,茯苓今日又把房内的被褥都换洗了一遍,花草瓜果也俱是打理的新鲜水灵,也不知道在郡公爷成亲之前,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伺候他一次。
眼看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茯苓又叫了大丫鬟萱草来吩咐道:“今日郡公爷说了要回家来用膳的,叫厨房里准备些清淡滋补的膳食,烧个羊肉锅,再配一些腌制的小菜和腊味,前几日外院诸人都在外面吃酒,想来都有些腻味了,对了,另叫周婆子煮点米粥之类的,那小六子原是南边的人,吃不太惯面食,听说有两天晚上都饿醒了,他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再亏了身体。”
萱草应下后,却拖拖拉拉的不走,这萱草是茯苓管家后,于几年前做主买下的第一批丫头,一直在她身边帮忙,两人平日里颇为亲密,见她这样,茯苓便扬眉问道:“怎么了,萱草,还有什么事吗?”
“茯苓姐,今日我听那宫里来的嬷嬷们把那伊川县县主吹嘘的犹如画中出来的仙子一般,她又是皇后娘娘极为疼爱的侄女,茯苓姐你说,她会不会脾气很刁钻、很难伺候啊。”
茯苓脸上一僵,又很快的掩饰了过去,伸手轻轻点了一下萱草的额头,说道:“你看你这张快嘴,咱们府上一直没有女主子,你们这些小丫头也没人好好教过规矩,日子过的倒是越发逍遥无忌了,这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罪,今后可收敛着些吧,你回头也和瑶草她们几个都说说,待郡公爷大婚以后,言行都要千万谨慎小心。”
萱草听了忍不住一嘟嘴,说道:“唉,咱们府上一向清静和睦,从没人爱讲什么规矩责罚的,这县主一来,大家日子可都要难过了,唉,不都说咱们郡公爷最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吗?怎么突然就被迷晕了头呢,真不知道那县主能有多美呢,我倒等不及要看看了,对了,茯苓姐你说,咱们可会有眼福看到县主跳那柔旋舞呢?”
这萱草才十一岁的年纪,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说到最后又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倒叽叽喳喳议论起那县主的美貌和富贵来了。
茯苓听了心下厌烦,面上却是一点不显,又陪她说了两句闲话便赶紧打发她走了,待屋内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茯苓却不由暗自思量起来。
新昌坊近两年来因为李纪一直在北疆前线征战,别说女主子,干脆连半个主子也没有,外院的那些浑人且不去说他,内院里人数不多的几个大小丫鬟,却实实在在是少人约束,过的太恣意了些,一个个的,离这郡公府上的规矩何止差的十万八千里,自己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那郡公爷,在县主进门之前,该去请个宫里的嬷嬷来将她们好好教导管束一番呢?
茯苓蹙眉思忖了片刻,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只管自己忙碌去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纪等一帮人果然回到了府里,此时白日里在府上帮忙整修装置的诸人都走了,偌大个新昌坊难免显的冷冷清清,还好他们一直住的这小院却是灯火通明、饭香汤滚的。
那小六子见了灶上特意给他熬了菜肉粥,不由眼前一亮,他本就生的清秀俊俏,这一喜之下,一张小脸看着格外漂亮,李麻白见了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掐,他气的涨红了脸,一把打开了李麻白的手。
这小六子并不是和李麻白他们一起从山上下来的,是李纪第一次去北疆的时候,在回鹘人手里救下的,他父母兄长俱被回鹘人屠杀了,见他生的分外标致,便想带回去卖到富贵人家做个玩物,李纪他们碰到他时被正在沙丘设埋伏,而这小六子恰好寻机逃跑了出来,被那回鹘人放马追上了,几个人骑在马上肆意捉弄折辱他,硬生生放马踩断了他一条大腿,这小六子虽疼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滚,嘴里却没有丝毫服软,破口大骂,一副只求速死的架势。
李纪本不想因为这一件小事破了自己的埋伏,却感于这孩子的勇义,便派人出去杀了回鹘人救了他回来,自此便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做个勤务,回长安城后,还因为小六子生的太好了,被人传过一阵子李纪断袖的闲言来呢。
李纪与众人一起用过晚膳,便打发了闲散人等出去,单留下刘腊、李麻白、陈鹤等几个心腹到正房去商议事情了。
小六子给他们几个端上了茶水之后,便也守在院门旁的耳房听差遣,不一会儿,那院门被人推开,却是内院的大丫鬟萱草进来了。
这萱草一直是负责内外院传话的,小六子与她也算熟悉,连忙起身出来招呼她到耳房里坐下暖和暖和。
“小六子,今天那粥你可吃了?味道怎样,这可是我和茯苓姐特意为你做的。”,萱草一坐下便说道。
“吃了,味道极好,我都吃撑到了,谢谢萱草姐姐,谢谢姐姐们替小六子特意安排。”,小六子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知道这粥定是茯苓姐姐为自己准备的,萱草是个跳脱性子,哪里想的到这些呢。
小六子比萱草还小两岁,其城府机灵却比萱草胜过数倍,只不过他生的稚嫩俊俏,内院的大小丫鬟都极喜欢他,只拿他当小弟弟看待。
萱草听了小六子谢自己,脸上便十分得意,又凑近了小六子,神神叨叨的问道:“小六子,你常跟着郡公爷身边,可曾...可曾见过那伊川县县主么?”
小六子一听她问这个,面上仍是带着笑,眼底却一下阴沉了下来。
☆、第116章 大婚
小六子神情变化不定,一时没有吭气,萱草却是丝毫也未察觉,仍是兴致勃勃的追问道:“这两日,我老听那宫里的嬷嬷们在那里闲话,说那县主跳起舞来跟天上仙子一模一样的,哎,她们都说咱们郡公爷是在宫里的什么宴席上一见到县主就看傻了眼,那时候,县主是不是正在跳舞呢啊?小六子,你可有听他们说过什么吗,说来给我听听吗!”
“嘘...萱草姐姐,你可别这么大的声音,刘大人可是再三叮嘱过了,谁也不准再瞎说郡公爷在宫里的事情,他们也从不和我说这些的,我又没进过宫里,哪里能知道什么县主的事情呢,萱草姐姐,你赶紧走吧,郡公爷他们正在商议要紧的事呢,是不许闲杂人在这院里随便逗留的,小心等会儿被李总管看到了骂你。”
萱草听了顿时脸色一变,她们这些内院的丫鬟其实压根就没见过那李纪几次,只远远看到特别高大威武的一个影子,心里还是很畏惧他的,小六子又抓了一把烤栗子塞给萱草,才算把她给哄走了。
待送那萱草出了院子,小六子才一瘸一拐的回了耳房坐下,他的大腿虽经过了军医及时医治,但仍是落下了残疾,走路有些长短腿,小六子剥开了一个栗子,却一直也没吃,半响嘴里才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劳什子县主,狐狸精!”
这小六子自从被那回鹘人虏去以后,什么样肮脏的罪没受过,幸好他生的标致卖的起价钱,才没给真正糟蹋了,小小年纪就遭了这样的苦难,他内心里不管对任何人都留着一丝警惕,哪怕李纪救了他,又把他留在身边听差,小六子起先也仍是处处提防着李纪的,一直到一年多后,才真正的卸下了心防来,之后又跟着他出入沙场生死相随,更加认定了自家主公乃真正重情重义的绝世英豪。
以前,当听到长安城内将主公传言成生性暴虐的疯魔,小六子不但不生气,反觉得这长安城内诸人十分胆小可笑,就说那个被主公抽花了脸的舞姬吧,明明是她家主人硬要塞人过来,被主公给好言拒绝了还不死心,竟然还敢扯烂了自己的衣服,想要设计构陷主公,这才叫主公一鞭子将她那涂脂抹粉的脸给抽花了的,本就是十分活该,更何况主公这一鞭子下去,不知道解决了多少麻烦,之后再也没有那些别有用心的,敢把香的臭的都往主公怀里送了,那阵子,小六子跟在李纪后面出入宴席聚会,其他人家的小厮随从不光对李纪十分畏惧,连带着面对小六子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倒让他觉得颇为得意。
可自从前阵子传出李纪被那伊川县县主迷晕了眼的话后,小六子人前人后,已经听到好几次别人挖苦讽刺郡公爷了,偏偏他还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就连郡公爷自己竟然也是一副认了的模样,好几次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真正把小六子给气炸了肺。
更何况这县主之前竟然是那太子殿下看上的人,小六子跟着李纪见过太子两次,心内没来由的便十分敬重和喜欢,他心性敏感,早早便察觉到那郡公爷和太子殿下两个在一起时,那兄弟情义亲厚自然,小六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郡公爷,竟然会被美色冲昏了头,抢了太子殿下喜欢的女人。
小六子怨来怨去,最终就怨到了这伊川县县主的头上,尤其现在郡公爷婚事已近,他这个贴身随从,一天没有十遍也有八遍要听到人谈论那县主多么美貌,多么善舞,简直再也不想听到这什么县主的名头了。
小六子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院门外却有婆子在叫门,他上去开了,原是那茯苓知道外院各人仍在商议事情,遣人送了夜宵过来,那婆子递上了几碗鸡汤面疙瘩后,又拿出一个小包袱给了小六子,说道:
“这是那茯苓姑娘给你做的夹袄,叫你守夜时穿在里面。”
小六子连忙接过了,又叫那婆子代自己好好谢谢茯苓姐姐,待那婆子走了,小六子来回摩挲着那夹袄上面的针线,脑中又不由想到,茯苓姐姐多好啊,那县主光一张脸生的漂亮又有何用呢,还没嫁进来呢,便已经害了郡公爷的名声。
自这小六子跟着李纪回府后,茯苓便特别关照他,除了李纪的贴身衣物,这小六子的里外衣物也都是茯苓一手包揽了,她手上针线活极好,做的又用心,小六子自然是记着她的好,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茯苓对他好,除了怜惜他年幼残疾外,也多少带了在李纪跟前表功的企图,这小六子成日里跟着李纪进进出出,倒比她这个通房更要亲近的多,事实也证明茯苓没有白费心思,有次她服侍李纪时,他难得多问了一句小六子衣物是不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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