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 第38节(2 / 2)
沈苏苏原本都想好了,等阿孟断了气之后便让如诗在她身边搁一封遗书,就说是服毒殉主了,可不曾想阿孟却愣是没碰昨日晚上的饭菜。
如今一听说沈逢程来了,沈苏苏更是烦躁,但也总不能不见,最终也只能是憋着气让如诗将人请了进来。
沈逢程前脚踏进了屋,后头如诗便识趣的将那屋子的门关上,屋子里头便就只剩下了沈苏苏同沈逢程两个人。
“我早便说了。”沈逢程盯着眼前人,再也没法拿出那好脾气来同她说话,“你自个作的孽,让你自个受着,你二妹妹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竟是被你害到如此地步。”
沈逢程说着,又想起从前还在将军府的时候,那会儿沈苏苏还没回来,沈昭禾年纪也还很小,大抵不过五六岁,他那会儿还时常远赴战场同南岐交战,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余都是有的,旁的或许记不清,但却记得每次回来的时候总能见着小昭禾在府门前等着。
他想着,心里不禁一疼,又道:“你真是对不起你二妹妹。”
沈苏苏听得心里窝火,可想到沈逢程毕竟知道许多自己不想让旁人知晓的事,若是同他撕破了脸皮自个必然是讨不着好果子吃的,便努力挤出一副伤心模样来,“我也未曾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我原先只是太害怕了,那南岐于我而言仿佛地狱一般,爹,我真不想回去了,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了二妹妹性命。”
“事到如今。”沈逢程重重叹息,“你同我说这些也没了用处,你二妹妹怕是丢了性命了,我不会将这事透露出去,可你也给我听好了。”
沈逢程说着,神色多了几分冷厉,“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让我知晓你再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我也不可能再替你瞒着了,到时候我定是要将所有事儿都同太子殿下说个清楚,让殿下裁断。”
沈苏苏听了这一番威胁的话语,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爹,你我二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仿若成了仇敌?”
沈逢程一顿,却还是道:“只要你日后不再做这种害人之事,你还是我沈逢程的女儿。”
他对她已经足够宽容。
这世上之事,一报还一报,她做多了恶事,报应总归会来的。
他亦是不想看着这个女儿步步入了深渊。
沈苏苏颤着手端起眼前的玉杯浅浅饮了口茶水,那股子凉意顺着唇舌直往五脏六腑中来,又好似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却让她定了心神,她起了身忽地对着外头说了句,“如诗,屋子里的茶怎么是凉的?”
外头的如诗听到动静哪里敢耽搁,连忙进了屋子垂头道:“姑娘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沈苏苏皱眉道:“那还不快去沏茶。”
又道:“今日我爹在,便那些好点的茶水来,昨日我同你说得那茶便不错,应当是收在房中左边柜子的第三层抽屉里头,能寻到吧。”
如诗听到这儿一瞬便明白了沈苏苏话中深意,虽说心底很是惊讶,可也不敢违抗了沈苏苏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了下来,之后便是取了茶具退了下去。
沈苏苏转了身又回了原来的位置,“这婢子做事不伶俐,做事也不自觉,不提点清楚便不明白,真不如当初的阿绮。”
沈逢程明显没兴致听她抱怨这些,只无奈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肯收手吗?”
“爹说的是哪里话。”沈苏苏自从心里有了主意,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平静了起来,“苏苏亦是后悔从前做的那样多错事,只是过去之事不可逆,苏苏也只能说,来日,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听了她这一句保证,沈逢程的心总算是稍稍松了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姑娘,茶沏好了,可要现在端进来?”
沈苏苏点头,“端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如诗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愣着干嘛?”沈苏苏瞥她一眼,“还不斟茶?”
如诗忙应了声“是”,然后先是给沈逢程倒了杯茶,顿了一顿,又给沈苏苏也倒了一杯。
沈逢程却并未有喝茶的兴致,只是站起身道:“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爹。”沈苏苏端起那杯茶递到他面前,“特意为您沏的茶,还是尝一口再走吧。”
沈逢程顿了顿,最终还是接了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方才转身出了静月小院。
“姑娘您这……”如诗说话的这会儿声音里头还带着颤意,那人毕竟是她的父亲啊,她竟也能下得去手?
沈苏苏冷冷瞥她一眼,只说了句,“若不是他提醒我,我倒是忘记了,他知道我那样多的事儿,我怎么放心让他还好好活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极了,好似她方才说起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会损害她的利益的陌生人罢了。
如诗听着便觉得背脊发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沈苏苏一早就在担心着沈逢程这边了,只是还未曾打定主意到底如何对付他罢了,方才她让如诗去取的根本不是什么茶叶,而是她从南岐带回来的一种毒。
世人皆知南岐人擅蛊,但其实他们还擅毒。
沈苏苏到了南岐之后便见识到了许多从前在京都从未见闻过的东西,她方才听说这毒之时也极为惊讶,按着南岐人的说法,这毒毒性极强,微末之量便能致死,且初服下之时并不会有不适之感,需等个大约两三个时辰方能起效,而最为精妙之处在于这毒发作之后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据说,即便是医术最好的大夫将那身体破开亦是未能从中发觉什么,只是在南岐那些人对此毒较为了解,到底还是能够联想到这上头,可若是到了京都,怕是无人知晓其中端倪了吧。
她当初也是想到这一点,便拿了个玉镯子同那儿的人交换了一些,想着之后应当是能派上用场的,果然,如今可不就是用上了么。
她想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沈逢程方才所言已经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所谓父女之情,是他要这样做的,怪不得自己。
反正早晚是要动手的,能早些动手了结了他,也算是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至少之后不需再因着他而提心吊胆了。
沈逢程一路从东宫回了将军府。
回去之后没去旁的地方,径自回了屋里休息。
他原本身子就不好,上了年纪之后从前在战场所受的伤都开始折磨他,许多严重的伤势当时看是恢复了,但实际上遗留了不少的毛病,再加上这几个月以来遇上的事儿没一件是顺心如意的。
就这样日日熬着,身子自然就垮了。
从前能征战沙场,在战场上拼上几天几夜的将军如今不过是外出一趟整个身子便累得不行,他心底想着,也觉得无奈。
回了屋子里,他又想起沈昭禾,这孩子总归无辜,那样好的年纪就这样送了性命,他念着应当是否要在家中留给牌位,虽说人已经嫁出去了,可这桩婚事,说到底都不算婚事。
她若是连个牌位都没有,那魂魄是不是连个归宿之地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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