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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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太妃生平与种种有心计的女人缠斗无数,却不像傻男人这般天真,这些人一定不知道“欲迎还拒”四个字是怎么写的。更不晓得“欲擒故纵”不止是兵法。

张老先生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一个妓-女竟有这等宏图大志:“竟有这等事?小娘子如何得知内-幕来?”

贺瑶芳痛陈一段荒唐史,气儿也消了一些,摆摆手,又斟一杯茶灌下,手绢儿压了压唇角,才说:“此事太过离奇,经过那一段儿的,茶余饭后没有不说的。最傻是另一个孤老,舍了脸面,冒着险些被爹娘打死的风险,别置外室,将她接了去好生侍奉。结果小畜牧一起兵,就将她接了去,她居然不但自己做‘皇后’去了,还能诱得这傻子为了她的荣华富贵附逆了!他爹娘真是欠了他十八辈子的债!这家是吴王一脉,连吴王家都受了牵连,嘿嘿。”

嗯,最后吴王的封地便宜给了她的儿子。想想还真是要谢谢这个造反的傻货啊。只是当时将皇帝气得够呛,朝上还要绷着,回到后宫就破口大骂,用词十分精彩,信息量很是惊人,每天他看完了供词,后宫就有新话本子听。

一段离奇史,听得张老先生目眩神迷,咂巴了下嘴,回味了一阵儿,才问:“纵我信了,小娘子要如何取信于人?听说过风流天子李三郎,不爱江山爱美人,没听说过为了给妓-女名份而造反的人呀!况且,那世子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断不会如此糊涂,”压低了声音道,“纵要反,也是为了宏图大业吧?”

贺瑶芳一怔,轻声道:“谁知道呢?兴许那女人就是个幌子,他受不了旁人看傻子似的看他。杨妃不也是叫明皇下令勒死在马嵬坡了么?可那个幌子,不甘心呐!以楚王父子之智,如何能瞒得了人,做下这等事来?谁肯为他做呢?教唆他往京中送礼,教唆他招徕流亡编为部伍的,又是谁?我只是知道,盗匪因之而起,烧杀抢掠。百姓流离,江水为赤。后来那片地界儿上的官儿,要不就是反逆伊始,不从逆被杀了,要不就是从逆了,平叛后被正法。能守城保民、传讯京师的……十无一二。”

张老先生惊呆了!只知有红玉击鼓,不造有妓-女当军师造反啊!喃喃地道:“小娘子很该先说后头那一段,那才是大义所在。至于什么香艳绯闻,却不必太义愤了。只是,要如何说服令尊令祖母?”

贺瑶芳无力地道:“那张真人也下山了,难不成我还要假借祖宗托梦?”

张老先生道:“不妥,不妥。子不语怪乱力神,他们宁愿相信扶乩请神,也不会相信你。要说楚王谋反,连蛛丝马迹都没有,谁信?要不小娘子就坦白了说,自己是重活过来的?小娘子可知,举人谋了官又不去做,又无宗族帮衬,也不是元勋阁老文宗之后,会是个什么下场?究竟值不值得冒这风险?”

贺瑶芳担心的就是这个!最后还是有些不忍心,对张老先生犹豫地道:“要不我试试?”

张老先生有些悲悯地道:“或可一试,可千万小心着点儿。我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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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韩燕娘起得早,起身后给两个闺女掖了掖被子,让她们继续睡。贺瑶芳便故作惊醒,将韩燕娘吓了一跳,问道:“怎么惊着了?”

贺瑶芳这才发现,问题有点严重——要怎么样才像个小孩子说话?最后冒出一句:“楚王要造反!”

韩燕娘乐了:“楚王怎么可能反嘛!你又睡前听了什么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了,时候还早,你多睡会儿。小孩子睡得少不长个儿,别吵着大姐儿。”

贺瑶芳:……全家最难哄的人原来是你!

她犹不死心,到老安人那里又说了一回:“我今天做了个梦,跟重活过一遍一样……”

韩燕娘满眼无奈:“你是魇着了吧?这样的话也能乱说?”

罗老安人初听时还觉得有趣,听到后来不免心惊,跳起来先往菩萨面前上一炷香,再念念有词好一阵儿。转过身儿来对韩燕娘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她这必是小孩子太干净,被脏东西盯上了!快!与我一同求碗符水来给她喝了!”

贺瑶芳:……=囗=!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亲!

一直躲在不远处围观的张老先生乐了,难得看到这位每每一副“智珠在握”的小娘子这么惨!心情真是太爽了!

看了一出好戏,张老先生心情大好,在罗老安人张罗符水的时候,才施施然上前解救:“听到喧闹,不知出了何事?”

前太妃听着她阿婆她后娘她姐姐三个人一齐请张老先生分析分析,这是不是中了邪了,要喝什么口味的符水比较好,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张老先生是个厚道人,出言解救了她。慢条斯理地道:“子不语怪乱力神,符水无用的,不如诵读《大陈律》,其内自有正气在,鬼祟不侵。”

前太妃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能借题发挥,将学律法的事儿就这么过了明路了!

罗老安人一想,双手一合:“着啊!就这么办!刑律之书煞气大,辟邪!”

前太妃:……

张老先生打蛇随棍上,又申请了一些历代卷宗一类,罗老安人也欣然应允了。

自以不笨的前太妃又被张老狐狸上了课,人生在世,要学的东西,还真是多啊!

贺敬文这一日是出去道谢的,容尚书为他出了力,事情办成了,自然要郑重道一回谢。等回到家里,外出的衣裳还没脱,到罗老安人那里问安的时候,就听罗老安人半是忧心半是说笑地讲了贺瑶芳的事儿。

贺敬文听了,一扭身一低头,见小闺女正搁那儿嘟着个嘴,闷闷不乐呢。不由笑了:“楚王是个,”一指自己的太阳穴,“你小孩子家不懂的。纵是有难,我辈又岂能退缩?”

从来不知道自己爹还是个慷慨悲歌之士的贺瑶芳真想给他跪了,你去是送人头,不是去平事儿啊!换个能平事儿的去不好吗?

韩燕娘被他的话闪瞎了眼,心道,他居然还是个有担当的人?

真是放心得太早了!贺敬文跟罗老安人这儿说完了话,取笑了小女儿一回,拎着儿子去检查功课,不忘对老婆说一句:“不日便要启程了,收拾行装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窝去!你这就不管了啊?!】韩燕娘欲哭无泪。家里的事儿,她能办得了,哪怕是雇车雇人、跟京城的本家联系了,叫他们来看宅子,这也不是难事儿。可这一路上要注意什么事情,你指望这辈子没走出走京城五十里的人去准备妥当?万一有个不妥贴,这一家子老的老小、小的小,撂路上怎么办?

罗老安人却是习惯了,对儿媳妇道:“这个并不是很急,还要到部里办交割。那边交上了印来,这里到部里领了文书印信。还要再拜访些个亲友,他们或有盘缠馈赠。归置行囊安排车辆的时候,也要将这些空出来。”

韩燕娘压下了无力感,用心跟婆婆学着,恨恨地想:这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还是得收拾!口里答应着婆婆:“是。这一路不知道是走旱路还是水路?需要带什么人去?我年轻,没经过这些事儿,还得请您多指点。”这不应该是男人操心的么?!

罗老安人终于有了一点“有了儿媳妇,我果然能够轻松一点了”的感觉了,虽然还是不太放心新媳妇独自操办,好歹有了跑腿儿的人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韩燕娘管厨房也头头是道,处置人际关系也颇为周全。

老安人年轻的时候,丈夫也曾做过官儿,也曾带着家人回老家,经验自是比韩燕娘要丰富得多,从中指点一二,韩燕娘便受益匪浅。罗老安人自己动手的时候儿不多,倒是宋婆子,上一回是全程陪同的,老安人便命她去“襄助太太”。韩燕娘这才知道油衣油布等还要备齐,放在伸手能够得到的地方,又要准备些小零嘴,再买点深色的布,略缝上了边儿,以备路上方便时用。林林总总,忙进忙出。

韩燕娘忙了数日,待到贺敬文从部里领了文书印信,才陪着罗老安人往罗府去一趟,告知要远行的事儿。

因先前的事儿,两家如今是淡淡的。罗太太心里尴尬,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平平静静接待了小姑子婆媳俩。罗老安人对这嫂子有气,以为侄媳妇嘴巴不好,必有嫂子的纵容。走过来不过是因为这里是娘家,不好断绝往来罢了。今见嫂子一副淡淡的模样儿,心说,我这就要远行了,这把年纪,下回还不知道见不见得着了,你就这样!

张口便说:“那宅子,就空在那里了,交给他叔给照看着,别当是进了贼。”

罗太太坐不住了,身子半起来,又压回了椅子里。盖因这宅子一直是交她家照看的,为的是贺敬文入京赶考有个舒服的落脚地儿,三年用一回,一回撑死了三、四个月,余下的时候,都是她在使。以为小姑子再远行,不托给她,又能托给谁?托人照看,可不得好声好气儿么?

岂料人家不托给她了!

罗太太怔怔地说:“那是你的陪嫁宅子。”

罗老安人道:“是呀,所以我处置得,又不是要胡乱发卖了。嗯,租出去收几个房钱,也好贴补些家用。我儿做了官儿,应酬多呢。”

罗太太哑口无言,又不好意思叫嚷出来,还没到穷得急眼了的时候,不好意思丢下“体面人家”的面子。只得怏怏地道:“他们家如今有能照应的人么?这一带都是官宦人家,照应得过来?”

罗老安人本不想以势压人,此时也赌气道:“容尚书那里,我留了话儿了。”

罗太太这才想起来,原来小姑子还有这门贵交,不得不偃旗息鼓。等晚间却向罗焕抱怨:“她这什么意思?现成的亲哥哥家在这里,陪嫁的宅子不交与咱们来打理,倒要交给出了五服的本家!这是恨毒了你呢。”

罗焕心烦道:“你懂个p!”这是近年来少有的严厉的口气了,将罗太太气得不轻:“你说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这一大家子人,都要我操心,你都做了什么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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