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疏雨吃过了才来,便坐在一旁拄着腮帮看着。岑闻是早就饿了,一直盼着冬云送饭来,这会儿正忙着往嘴里送筷。不消几下,一盘蒸鸡便下了肚。
岑闻用茶漱了口,满足地说道:“就是得月楼的厨子来了,也得给咱们家这道蒸鸡让道。”
疏雨看她贫嘴,笑着回:“上个月还说甚么都比不上得月楼的鱼脍,这个月又改口了。”
岑闻正用帕子擦着嘴,忙不赢回嘴,咕哝着,“那不是…”
话没说完,却见茶坊的伙计叁叁两两着急忙慌地从从内间往茶仓里去,连二掌事的都惊动了,面上带着急色疾步往外走,路过岑闻身边顿了一下,低头喊了声:“二姑娘,大姑娘。”又忙着抬脚往前去。
岑闻看来人行事匆匆,直觉是茶仓出了事,于是将人拦下,不解地问道:“二掌事,仓里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着急?”
见她问起,二掌事抖着袖袍,愁声道:“这批雪芽放在茶仓里,前两日茶仓顶漏了,工人没发现。昨日落了一夜雨,刚刚一看,茶芽都受了潮。”
岑闻听了,心下一惊,忙问:“这一批有多少石?”
掌柜伸出手指比划道:“足足有五石,受了潮的其中有叁石,这眼看着就要交茶了,出了这档子事。”
说罢,他无奈叹着,眉眼耷拉了下来,“咱们老爷还没回来,只能让伙计赶紧将茶搬出来晾晒,但就算是这会儿补救及时没发霉,那研出来的团茶哪里又有往日的香。到时候知府怪罪下来,咱们只能吃吃不了兜着走。”
疏雨一直正色听着,听他讲到茶团,突然计上心头。她知道二掌事并非那迂腐古板之人,于是她斟酌着出了声,面色沉静地问道:“受了潮的团茶确实香味寡淡,但若是往里加些东西呢?”
二掌事很少见疏雨来茶坊,就更别提听疏雨谈起其中之事。他听了不以为意,反问道:“大姑娘这莫不是玩笑话,雪芽甘味一品就知,再说取其他几味茶,又要去哪里调度出足量的茶叶?”
疏雨和岑闻不一样,她并未跟着在茶坊里认真研习,只是好读书,从小耳濡目染也能算粗通茶理。她知道掌事不会轻易听取自己的话,也不急,缓缓说道:“自然不是加别的茶,也不是换了用别的茶。只需往里面加一味乳酪即可。”
缓了一口气,她接着解释,说道:“书上本就有写前朝曾有茶坊制过乳茶,前朝不兴研茶,只是将乳酪与茶一起烹制成膏状。那既然本就要研茶成膏,何不往里加如牛乳,调成乳茶膏呢?
二掌事本来只当她信口胡诹,现下听她说起乳茶,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正若有所思,于是疏雨不急不慢道:“牛乳香浓,多食却腻味,旁人吃乳酪配含桃解腻。茶味甘苦,不正好配牛乳?”
“遂州近年内交纳的团茶,味道都不出其左右,上头未必不想尝点鲜。既然按着往年来制茶有可能被罚,那何不另辟蹊径,讨个新鲜的名头?”
掌事沉思几瞬,点头赞同地说:“大姑娘说的在理,《宗本纪》上确有载过乳茶由来,只是做法不详,失传多年,也没人想起过再循古法复刻。”
“可以按着团茶的法子做乳茶,左右都是要做成研膏,也可以一试。只是老爷还未回来,此事,还需问过老爷。”
掌事思索了片刻,再看疏雨时,眼中带了几分赏识。但这晾茶善后还需他去掌管,于是给两位姑娘躬了身离开了,疾走着吩咐伙计去翻动晾晒的茶叶。
听掌事的声音响彻了后院,疏雨才转身,却见岑闻愣愣地盯着她。
疏雨偏过头来,轻声问,“怎地发起呆来了?”
岑闻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你方才…”
疏雨“嗯?”了一声,接着她的话问:“方才如何?”
岑闻小声嗫嚅道:“没甚么…只是觉得,姐姐方才的样子动人得很。”
疏雨仔细听了,莞尔而笑,两弯横波敛起照着眼下痣。她淡淡笑着,看着疏雨细声说道:“净会贫。”
岑闻所言不假,姐姐刚刚那般与掌事相对,神色从容,两眸清炯,有奕奕神色在其中。叫她看了,心中如丝弦般铮铮作响,不知为何心猿意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凝着姐姐,脸上泛起一层薄霞,她觉得心里有好些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又将它们咽了下去,抿嘴对着疏雨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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