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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铭官卑言轻,不必上朝,许多难听的话就听不着,更加不知许桓因着他先前不肯给予方便又恼上了自己。

就在张铭回京的次日,皇上将许桓擢升为通政院左使,按理,到了这个份上许桓再娶这位范家女也算合礼制,许桓又确实一分未贪,可说是瑕不掩瑜。但孙瑜颇为死脑筋,犹不作罢,更深恨许桓油滑小人,就此与他结下了极深的梁子。

虽然外界嘈杂,张铭就像站在台风的风眼里,依旧岿然不动。

转眼就到了豆包儿的满月酒,这孩子洗三时睡着了,死活闹不醒,张铭便愁眉不展。

琳娘和豆包儿一大一小,两个都养了足月,和豆包儿出生时大不相同。

眼下犹是冬季,琳娘穿了金红色儿的大夹袄,豆包儿的包被和她衣裳同色,两个都养胖了些,映着红色衣裳显得粉扑扑的。

张铭从不遵循父不抱子的规矩,怀里揣着豆包儿,对着正慢悠悠画眉点唇的琳娘道:“今儿这么多人在,等下这祖宗又睡着了怎么办?”

琳娘摸出个琉璃镯子戴在手上,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才转头对他笑道:“他前几天不是喝吐了么,我让奶娘等会儿涂些鸡内金喂他喝奶,保准睡不着。”

张铭倒抽一口凉气,挂了下自己亲儿的鼻子,叹了口气:“作孽呀。”

豆包儿对自己一会的命运浑然不知,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自己爹,咯咯笑了起来。

☆、第98章 满月

因着早生了些时日的缘故,豆包儿个头偏小,包在厚厚的包被里头,犹如个小枣核。他方才已经吃了大苦头,鸡内金这东西虽然利小儿消化,却又着实很苦。

他往常安静嗜睡,被这样戏弄,很是哭了一通,但也无法,小家伙儿现在软骨头软肉,还不到自立更生的时候,只得任爹娘摆布了。

是以,琳娘将他抱出来给一众亲朋看时,他还瘪着个小嘴儿。

这孩子长的不知像谁,脸蛋儿粉扑扑的,十分讨喜,瑾娘尤其爱他乖巧,赵氏未来,长姊如母,豆包儿又是她看着出生的,立时就从琳娘手里将他接了过来,给妇人那一桌子的人看。

瑁哥儿亦在她身边坐着,他已见过好几次这个小弟弟了,和他弟弟一个样,只会吃和睡,没多大意思。不过他要立兄长的威严,特定将自己的一支玉笛子送给了他。

张铭为了省却麻烦,未大肆请人,不过是给几个相熟的递了帖子。许桓已是正四品通政使,不屑于赴他这家宴,打发了安氏过来。张鉴则要避嫌,不过他们如今仍旧是邻居,他在孩子洗三时就郑重的送了礼,今日只让蒋氏作代表来贺豆包儿的满月酒。孙瑜与张铭不合,自然是只让胡氏出面了。

因此,这满月酒,来的多是张铭的同僚和往昔的同窗,其中就有位叫贾荣的,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他得过张铭的接济,两人素有来往,一直颇好。是以这顿满月酒,女客还比男客多些。不过收拾了间小厅,中间立个屏风,将男女分开,就算开始了。

张铭家的饭食一贯有名气,稍稍与他家相熟的就知道这家有许多独到的菜式,人们只道是主妇贤惠,请了好厨子,实则常常是张铭突发奇想,由琳娘在小厨房里实践了,才让外间的大厨房做给众人吃。

他家的酒也颇讲究,据说都是沧州带来的好东西,既有男子俱爱喝的清酒,又有女子孩子均能尝试的果酒,这两种中又数果酒略胜一筹。实则是清河县的严氏已将酒铺子盘大了,已能源源不断的供应,张铭家才有这样的好酒喝。

当然,这餐的重头戏是豆包儿展览会外加众客送礼会。

男客们俱带了女眷来,自然由女眷们向琳娘送礼。一则他们当朝为官,自诩清贵,二则豆包儿是个奶娃娃,跟着自己娘在一道见客,不必见他们这些老爷们儿。

琳娘在屏风的这头收礼,叮嘱着身边的丫鬟仆妇作记录,张铭则在另一头和男客们聊天。

刘盛在京里做了大半年的生意,已经有了些许名气,他虽有钱,但也不算白丁,又为人豪爽,很得人心,成帝去世前的最后一个大动作便是将商籍提作了良籍,因此他仍旧是良籍,与士籍交往也不堕脸面。他又是张铭的连襟,算是半个主人家,帮忙招呼起来便半点不含糊。

“我来了燕京做生意,才知道什么叫大开眼界,不过,若是说起塞北风光,在座诸位都该听我多说道几句了。贾大人,你说是不是?”

贾荣与他算是老乡,便点头笑道:“是了,往常听你说与塞外的强盗打仗,很有意思。”

在座俱是文人,听闻一件貂儿从塞外运到燕京来还有这样的周折,便纷纷询问起来。

刘盛便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张铭虽是主人,此时却落得了个陪衬,他也浑不在意,自顾自的饮酒,不时插句嘴。

他右手边坐着的是船舶所的一位老司务,逮着这机会就轻声对张铭说道:“延铭,我们几位司务手头拮据,因此合送你一份礼,还望尊夫人不要介意。”

张铭听后宽慰道:“我知你们清贫,不必在意,内人也是明理的。”

司务先前见到了其余人所送的礼,无不与金玉有关,想到他们几位合送的东西,便颇为忐忑,听张铭这么一说,反而更坐立不安了。张铭刚到船舶所时,他也是欺负他年轻脸嫩中的一员,因此便急道:“虽说不贵,东西却是好东西。”

张铭知他想多了,便道:“是何物?先告与我吧,一定替我这孩子好生收藏。”

“子修他父亲是琉璃匠人,我们就凑钱请他烧了盏灯,中间糊了生肖图案,想着孩子定然是喜欢的。我雕了个核桃木船,手艺拙劣了些,若是不将他作灯用,拔了芯子,也可作个琉璃杯使,中间冲上水,将核桃船放进去,也是好看的。”

司务声音越说越低,这东西漂亮归漂亮,实则仅仅是烧灯用了八两钱,此时说将出来,老脸都丢尽了。

张铭听说了这样一件新奇玩意儿,反倒大有兴致,光是听他说就有这许多门道,可见其中工序之繁复了,船舶所都是聪明人,可惜以往闲置的久了,都发展起了别的业务,眼前这位就是其一。

“光是听你一说我就知道是极漂亮的,咱们船舶所清贫,我一贯知道,即便我,这屋子也是典的族兄家的来住,往常花用更是要靠内人经营贴补,大家俱是一样的。”

司务知他自谦,也就放下了一半心,端起了自己眼前的小酒盅,起身道:“来来来,诸位,咱们敬延铭一杯,恭贺他喜得贵子。”他是桌上年龄最大者,起头也极自然。

众人听刘盛说典故正巧告一段落,因此便纷纷站起身,向张铭敬酒。

张铭一一回敬,他心里高兴,这回倒确实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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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迪斯刚要和礼部的这位徐大人签文书,却仍旧觉得不得劲。

“……”他放下了随身携带的羽毛笔,和身边的肖恩交谈了起来。

这位徐大人,名叫徐淳,祖上也是宗室子弟,说来还是皇上的同辈,不过隔的代数远了,才成了平民,他住在燕京,兢兢业业的考科举,进礼部,这回负责同这霍兰来的金毛紫眼强盗谈通商,早就额头湿了又湿。

徐淳不知前线情况,只知自己上峰要求好好接待此人,便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带他到处吃喝玩乐,还将自己的铺子临时辟了半片供他卖东西,殊不知又间接得罪了永定侯,好在皇上保佑,陈皇后半只脚踏进冷宫,永定侯一家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才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这眼看着就要将这位辛迪斯总督哄好了,他又要变卦,徐大人真是欲哭无泪,真不知建州的武官们是怎么将他哄至燕京来的。

辛迪斯这边也非常恼火,肖恩的汉语虽然结结巴巴,但据他说已经传达的不错了,怎么那位凭空出现的张铭能明白的东西,这燕京的官员却不懂呢。

这文书上的条款不仅颐指气使,还将他当作个承运商使唤。天知道,他可是要替国王开辟海上王国的先锋男人,怎么能总做这种事?还有肖恩心心念念的教堂,也毫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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