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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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惜春笑,“太太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出身帝都侍郎府,书香门第,自然周全。”唐惜春当然不是多喜欢罗氏,不过,相对于罗氏,他更厌恶刘家这一家子,真是除了他亲娘没一个好的。罗氏不管怎么着,总是唐惜夏的亲娘,如今又生了唐惜秋,好与不好都轮不到刘大太太来评断。

罗氏实未料到唐惜春能维护她一二,心下惊喜的同时,嘴里已柔柔道,“我既嫁给老爷,惜春一样是我的孩子,我待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凡是我心所力及的,自然都会给孩子们预备下,说什么周全不周全的,不过天下母亲的心罢了。”说着,还满是慈爱的看了唐惜春一眼。

唐惜春给蜀氏麻了一下子。

刘大太太在乡下也是个角色,笑道,“是啊,继母做到妹妹这样的,实在是罕见。”

罗氏顿时不悦,她虽是继母,但,她也是唐盛的正室,出身也好,并不是什么侧室姬妾之流。按理,刘家身为刘氏的娘家,与她只有彼此客气笼络于她的,为的是叫她好生照顾唐惜春。不想遇到刘家这样的奇葩人家,一味的要挑拨她与唐惜春的关系,生怕唐惜春亲近她这个继母似的!好在刘家人来了这些日子,她也见惯了这些人的不成体统。都说唐惜春的生母是再贤良不过的妇人,真不知娘家怎么都是这些个妖魔鬼怪样!

唐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笑,“我这媳妇的确是极好。不是我自夸,外头人也都这样说,如今连你也这般赞同,可见的确是好。”

罗氏笑,“老太太赞的我脸都红了。”

唐老太太侧身望向罗氏,颌首而笑,“这是你应得的,俗话说,子孝不如媳孝,你很好。”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唐老太太一语暖心,把个罗氏感动的险些红了眼眶,深觉自己这十来年也不算白白操持。如今唐惜春改的明白了不说,婆婆也知她的情。自打生了女儿,与丈夫的感情也愈发的融洽了。

唐老太太笑对唐惜春道,“你也歇了这一会儿了,去看看你外祖母吧,她也一直念着你。”

刘大太太立刻道,“我带外甥过去。”又唤女儿,“菊姐儿,你也跟我一道过去服侍你祖母。”

望着刘大太太母女两个,罗氏心下冷冷一笑,真是癞蛤蟆发了疯,竟想吃天鹅肉!先时唐惜春纨绔不说,如今唐惜春已经明白过来。虽说念书上不大灵光,却很有运道的拜了蜀太妃为师,将来自不愁没有前程!刘家这等门户,竟然妄想把闺女嫁给唐惜春!还到处胡乱散播谣言,连她这个做继母的都看不过眼去,丈夫与婆婆的心情可想而知了!她暂忍了这一口闲气,倒要看看这家人如何得偿所愿!

☆、第50章 忆慈母

“我可怜的孙孙啊——”

仿若晴天霹雳的一声嚎啕让唐惜春恍如身在梦中,他刚进屋,尚未来得及问候外祖母刘老太太一二,原本躺在床上的刘太太一见他便立刻龙精虎猛的掀了被子自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抱住唐惜春便放声哭唱起来。

其中哭唱内容如下,“我这可怜的孙孙儿啊!可怜你七岁就没了亲娘啊!我在老家日也想夜也念!就是不放心我的孙孙儿啊!没个亲娘守着看着,不知这几年我的孙孙儿吃了几多苦楚哩!”

刘老太太一面哭一面唱,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还带着节奏音调,颇有几分婉转动听来着。其实这倒也不怪,据说刘老太太年轻时便唱得好曲子,就是靠一幅好嗓子拿下了小地主出身的刘老太爷,成功的由农家女晋升为小地主婆。

后来刘老太太还将这不传秘技传给了两个女儿,已嫁的小姨会不会唱曲子唐惜春不清楚,不过唐惜春知道自己亲娘也是一幅好嗓子,彼年夫妻恩爱,还常常一人弹琴一人歌唱,称得上比较贫穷的神仙眷侣了。

听刘老太太哭唱了这么一套,唐惜春想吃人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见唐惜春并没有激动感动的反应,刘老太太便自发停下唱词,改为握着帕子抽咽,眼睛带着一丝泪的,悲悲切切的问,“我的孙孙,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唐惜春扶刘老太太坐回床上,他自己捡了张椅子坐,扫一眼胸前给刘老太太沾湿的衣襟,唐惜春只是淡淡一笑,眼睛扫过刘老太太住的这间屋子,见一应摆设都很不错,遂带着三分冷淡三分优雅笑道,“外祖母也知道的,祖母父亲向来疼我,就是太太也没有对我不好的地方,劳外祖母记挂,我过的很好。”

刘老太太一番哭唱开腔打好了底子,谁知唐惜春未按照刘老太太心里设定好的戏路走,于是,刘老太太满腹机谋未曾施展就先折了戟。好在,刘老太太反应迅捷,立刻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样样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这样,到了地下,我也能去见你娘了。”说着,又是泪水盈眶。

刘大太太用帕子沾一沾眼角,也跟着干打雷不下雨的泣道,“外甥这样出息,妹妹定是放心的。只是,到底没个亲娘照应,想想就叫人心疼。”

唐惜春只管听这婆媳一唱一和,倒是刘菊端来盏温茶,柔声笑道,“表弟来了这半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表弟尝尝这茶。”

“多谢。”唐惜春接了,轻呷一口,再抬头时,刘氏婆媳已是换了神色,刘大太太拉了女儿到唐惜春跟前,笑问,“外甥还记不记得你表姐,你们小时候常一起玩儿的?”

唐惜春道,“不大记得了。”他小时候与刘家姐弟玩儿的时候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跟阿玄一起玩耍。

刘老太太立刻说刘大太太,“那会儿惜春不过是奶娃娃,哪里记得这些事。”刘老太太拉着唐惜春的手,笑呵呵地,“记不记得有什么打紧,你们是嫡嫡亲的表姐弟。以前你娘活着的时候,可是拿你表姐当自己亲闺女一般。”

唐惜春只笑不言,刘老太太慈爱的望着唐惜春,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该叫你知道了。惜春,你知不知道,你娘临终前是给你订下过一门亲事的。”

唐惜春淡淡道,“外祖母说的是表姐吧。”

刘老太太既惊且喜,望了眼同样既惊且喜的大媳妇,笑道,“我的孙孙儿竟然知道!”

“我在上清宫就听人说了,外祖父舅舅们到处跟人说我已经与表姐定了亲事的。”

唐惜春这样说话,显然是不能令刘家婆媳产生任何羞愧的情感,她们原就是打得先在名声上坐实此事的目的,到时举城都知道唐惜春与舅家表妹订过亲,那么,唐惜春除了刘菊,还能娶谁呢?唐家大少奶奶的位子,本就该是他们刘家的!

刘老太太连声问,“那你的意思呢!”

唐惜春唇角一翘,随手搁置了茶盏,一掸衣衫道,“此事已传的满城风雨,自古婚姻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要问问父亲的意思,焉能自己做主。”

刘老太太抓紧唐惜春的手,浑浊的双目灼灼的盯紧唐惜春的眼睛,沉声道,“惜春啊!这可是你亲娘临终前的意思!”

唐惜春依旧不改初衷,道,“外祖母,我娘病重时,我一直都在她身边。我那时虽小,也是记事的,我从没听我娘提过与表姐的亲事。外祖母还是少糊弄我,难道我娘临终前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我娘只是叮嘱我爹照顾我,并跟我爹说,小姨不是良配,不叫我爹娶小姨做继室!”

刘老太太没料到唐惜春记性这般好,而且言语话间,简直半丝破绽都不露。刘老太太到底见多识广,顿时不再往婚事上说,只是怔怔的流下两行老泪,握着唐惜春的手道,“你娘始终不明白我的苦心,当年我那样说一心都是为了你啊。你这孩子心地好,什么都不说,难道外祖母就知道么?你爹总是打骂训斥你,你细想一想,他何曾那样对待过惜夏呢?若你有个亲娘,他再不会如此的。若你小姨真给你做了娘,也万不会让你爹如此的。你娘若泉下有知,知道你吃了后娘这么多的苦头,还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她也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

唐惜春笑,“天底下哪个做儿子的没被老子管教过,难道舅舅们没被外公教训过?我做过许多糊涂事,我爹肯管教我,教我个明白道理,都是为了我好。那是我亲爹,难道他不盼着我好?若无父亲管教,我也没有今日了。”

刘老太太道,“你这孩子,当真是与你娘一样的心善,哪知人心险恶呢?你想一想,你娘在的时候,你何曾挨过你爹的一根手指。他教训你,皆是从你有了后娘才开始的吧。”

这话倒没冤了唐盛,唐惜春小时候,唐盛拿他当个宝贝蛋,更兼唐盛要忙于科举,其实也不大有心情管孩子。何况,那会儿,刘氏还在。

唐惜春纵使淘气,在刘氏嘴里也只是小孩子的顽皮,纵使念书不成,在刘氏的眼里也只是小孩子心性不定,刘氏守着唐惜春,有着无数的耐心教导儿子。待唐盛娶了罗氏,罗氏怎会有刘氏的心呢?唐惜春又不是什么聪明人,早便嫌恶罗氏,关系一日日恶化,直至水火难容。唐盛是真心疼他,对他冀望极深,唐惜春越是不争气,唐盛越是恼怒,自然少不了责罚。

其实,刘家会这样心心念念的啃定唐家这块肉骨头,还有一个原因,当年唐家的确是沾了刘家的光。

说来,唐惜春的生母刘氏当真是个很有些本领的女人,她生的灵巧,心性也机敏,当初刘老太爷看中唐盛这支潜力股,要刘氏嫁给唐盛。那会儿唐盛才十六,刚刚考了童生,年纪实在不大,尤其在乡下,人们普遍成亲晚,没几个十六就成亲的。当年唐盛十六就考了个童生出来,搁在村里绝对是大事盛事!据说刘老太爷见他年小俊俏,又有几分才学,便偷偷请了算卦先生背地里给唐盛算了一卦,当下卜出极好的卦相来。刘老太爷当时喜的眼睛都红了,更是拿定主意,非要女儿嫁唐家不可。据推测,当年刘老太爷的种种心情,完全可以媲美吕雉他爹将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个死地痞臭流氓刘邦的心情!当然,唐盛绝对没有刘亭长的造化!

奈何唐家那会儿实在穷,唐老太爷早早过逝,为了供唐盛念书,唐老太太每日忙着挣钱仍是把当里当卖个精光,说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完全不是谦虚。但,就这么着,唐老太太憋着一口囊气,心高气傲的并不愿意给儿子娶个小地主家的闺女。

刘氏在家听父母说了唐家的亲事,初时倒没说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她也认得唐小书生,就是见的不多。刘氏又偷偷的跑去见了唐小书生一回,一个是村里一枝花,一个是村里一株草,两人当下就看对了眼,私下结了个花草良缘来着。结果,刘氏回了家却是撂了脸,只说唐家穷,死活不乐意。

此时,唐老太爷已将唐小书生视为盘中肥肉,焉能便宜了别人?当下立刻允口多给陪嫁!刘氏这才缓了颜色。刘氏当年的确是带了些个陪嫁过去,现在瞧着不多,但,刘家也只有六百亩地,刘氏硬是割了二百亩做了陪嫁,余下家俱细件就更不必细说了,反正当时刘家为这个险些打翻了天。

刘氏为人委婉机敏,当然,姿色也不缺,虽是村姑出身,却懂音律会唱小曲儿,因此还颇识得几个字,没几日就把当时没见过啥世面的唐小书生炼成个绕指柔。不过一二年又添了唐惜春,兴许是生孩子的年岁太早,刘氏生产时很是艰难,好在侥天之幸,母子俱安。只是从此,刘氏的身子便不大好了。

刘氏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她立意要丈夫进取,把家里打点的妥妥当当,不叫唐盛操一点心。唐盛考举人考进士,拜师进学念书交际,这些银子,都是刘氏拿出来的,唐盛能在二十二岁便高中传胪,刘氏功不可没。就这样,刘氏在病笃之时,也未以恩情相邀,反是拒绝了娘家人的提议,不欲妹妹给丈夫做继室,她流着泪与丈夫说道,“我知你必不忘情于我,我亦舍不得你。只是,奈何天不假年,若你没个妥当人照顾,我再不能放心。二妹性子糊涂,绝非良配。我父母私心作祟,并不为你着想。相公多年苦读方有今日,相公是我的男人,我还有一口气在,也不能叫人盘算于相公。我听闻帝都多淑女,凭相公的才学品貌,必不愁婚姻,只是万望相公以人品贤淑为要,咱们,还有惜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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