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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歆把夏语澹搂过来,与之同坐,才道:“淇国公府太大了,嫡枝就有三条,乔致,乔弗,乔庸。这回能那么快查得那么清楚,乔致乔弗两房也是有功的,不然外头也不知道那府里的秘辛之事,乔庸和南安侯是以父子情谊相待。”

乔庸和南安侯,乔庸是父,南安侯是子。从西府抄出来的,乔庸和南安侯的书信,格式都是这样的:“不肖男请,父亲大人万安……奉书恭启。”因为两家祖上曾经约为兄弟,约的兄弟,在世人的情谊里,也该和亲兄弟一般无二,你老子就是我老子,你儿子就是我儿子,这样的称呼用起来也不过分,算是南安侯作为子侄辈对长辈的敬意。但是自家人知道底细呀,那边污蔑了乔致和老子的姨娘不清不楚,这边就抖出了乔庸年轻的时候,和已经逝去的南安侯之母,也是不清不楚。

乔氏和南安侯的父亲,按乔氏生母林氏那边的关系排,是隔了一代的表兄妹关系,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南安侯出生前一年,乔致也在南安侯府客居过一段时日,三十年前的老黄历,又是无法鉴定的事情,说出来只由人信不信,反正乔庸打死都不承认南安侯是他的儿子。

赵翊歆浮现一丝嘲笑,道:“串联谋反,把身家性命交在对方手里,总该有点不为人知的信任。”

乔庸打死不承认重要吗?不重要!反正认定的人相信就好。

赵翊歆此生的瑕疵,也是他的生父,确实是皇上的别宅子。

“那乔家别的人……”夏语澹脑海里在想乔家那些人,一个一个模模糊糊的映象从脑海里略过,印象最深刻的,唯死去多年的两个人而已。

赵翊歆的目光从夏语澹脸上移开,平静的道:“乔致乔弗两房有功,这功远不足以抵过。乔庸一系罪当处死不必多言,乔致连自家弟弟都管不好,顶立庙堂,庙堂之上的群臣也不能服气。这个爵位是不能留了,家产不会全数抄没,乔致本人,就流放辽东了此残生吧,他的后人全部贬为庶民。乔弗是忠烈之士,他的遗孀张氏寡居三十几年,朝廷还是会继续优待的。”

“留下了性命就好!”夏语澹也只能为了乔家这群人说到这里了。还有夏家……夏语澹自己就是夏家的,几次想张嘴,却张不开嘴。

赵翊歆把夏语澹两只手包在手里,握暖了道:“姑姑回府那一日,兴济伯太夫人直接守在德阳公主府的大门。”

高恩侯府夏译之妻段氏,是兴济伯太夫人的嫡亲女儿,兴济伯太夫人是向通过德阳公主求情,在夏家还未处决之前,让段氏和夏译和离了。

夏语澹默然道:“姑姑回避了兴济伯太夫人,从小角门进去了……”

再后面的事,夏语澹不忍说了,兴济伯太夫人等了三个时辰,直等到天黑,溢出一口污血,被抬回了兴济伯府,三日后去世,兴济伯上表丁忧。即使这样,段氏也没能和夏译和离。

重法如此,高恩侯府的人逃不了。

“嫁出去十几年的女儿都想捞出来,你嫁给我六年了,我会把你捞出来的。”赵翊歆难得说了一句调笑的话,但这是正经话:“天下的女子必有个夫家娘家,夫家出事砍一次,娘家出事砍一次,那天下的女子不是该长两颗脑袋才够砍的。没有这样的法理,我也不答应!”

夏语澹缓缓的靠在赵翊歆肩上,闷闷的道:“那我也是罪臣之女了!”

赵翊歆扶着夏语澹的背,没有说话。

太孙妃确实成了罪臣之女。但那又怎么样的,他的祖父不把这四个字放在心上,发了疯般的想要抓住那个女人,赵翊歆已经抓住了,又怎么会放手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气你

夏语澹爱惜自己的性命,不会冲上去和那个腐朽的娘家一同赴死,不过罪名已定,夏语澹也不再那么避嫌,招呼了一声大理寺,对高恩侯府所有人,包括要处决的主子奴婢,要贬放发卖的奴婢们,留点体面。

牢狱之灾,夏语澹话本看得多,据说事实也是这样的,牢狱里面磋磨人的方法想象不到底,尤其是对于女人,下牢子如下窑子。夏语澹不想那些脏事发生,都快死了,死前的这段日子,就尽量活得体面一点吧。

夏语澹招呼了一声隔天,收到了来自江西夏家宗族要求休弃乔氏的请书,请书里同时露骨的表示太孙妃,夏文衍正妻的位置空出来了,她的生母阮氏可以填进去了。

婚姻,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婚姻不是一男一女的感情,是家族利益的维护和家族秩序的巩固。皇后的罪行没有公之于世,乔氏之兄的罪行昭告天下,乔氏无疑变成了把夏家推进万劫不复的罪魁,江西抚州夏家的那份族谱上,耻于留下乔氏的痕迹。

乔氏早就从嘉熙院改投入大理寺了,她在大理寺拒接在休书上画押,并叫嚣着要见太孙妃。

见就见一面吧。

夏语澹正式的穿了一件太子妃制的常服,走在大理寺像棋盘格子一样昏暗阴湿,带着饭味,又带着屎溺味的一间间牢房。

领头的女狱典长尴尬的把腰弯成了九十度解释道:“娘娘,姐妹们已经打扫过了,这里就是……”

“我明白!”夏语澹对牢里的条件表示理解,吃喝拉撒在一个小房子里,通风又不好都是这个样子的,蹲大狱又不是住客栈,大理寺的监狱也一样。

“呵呵,呵呵。”女狱典长讪讪的笑笑。

“太孙妃……娘娘!”像是黑暗中看到一盏明灯,夏语澹身后七八丈远的一间牢房,段氏扯着嗓音撕心裂肺的大喊:“娘娘,救救我的孩子,安姐儿才一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不懂事!”

安姐儿,是夏译和段氏最小的孩子,不过夏语澹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夏语澹看过那一个个勾兑过的人名。从家主夏文衍开始算,夏家直系三族之内的男女,统统处死,这个安姐儿就在三族之内,尽管她只有一周岁,尽管她还不懂事。

夏语澹停住了脚,没有回头。

先是一阵镣铐的哐当哐当声盖过了段氏的声音,夏尔彤尖锐的声音扬起来:“大嫂子你省省吧,她今天是来向我们耀武扬威的。”

“夏尔彤,你闭嘴!”段氏厉声喝,接着向夏语澹求救:“娘娘,我错了,孩子是无辜的,安姐儿也是你侄女儿,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女典狱长万分难堪,使了眼色让身后的随从快去让段氏住嘴。

夏语澹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离去,她不会答应段氏,她不会为了一个人破坏这个时代的律法。律法言明了,一人犯错得死全家,还有人不顾全家死的要杀她的丈夫,那一人做事一人当起来,再想杀她丈夫的人,不是无后顾之忧了。

女典狱长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跟上夏语澹脚步。

乔氏的牢房在深处。所以乔氏隐在阴影里先看见夏语澹。

夏语澹本来就有一张姿色殊丽的面容,来之前又稍微做了修饰,更添三分神彩,兼之太孙妃的常服穿在身上,再添一身华贵的气质。乔氏看着这样的夏语澹,手不知觉的抚上干燥到挂着皮屑的脸,但是在夏语澹眼看着快要靠近的时候,手马上缩了回去,露出不屑的神情。

女典狱长先带了几个人上前一步,在牢房外几个脚点上蜡烛,在乔氏五步之外放上夏语澹从宫里带出来的椅子,放上锦垫。

夏语澹看见了,乔氏是双手双脚都被铐住,拘束在了一个直径三步的圈子内,牢房旁边还有一个专门的人日夜看顾,是防着她自杀。

夏语澹来前已经听赵翊歆说出真相了,夏文衍当然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被提早用体面的理由处死的,是乔氏一剑杀死的。至于为什么那时候乔氏要一剑杀了夏文衍,天知地知他们夫妻知道,再没一个人知道,皇上没兴趣知道。只是乔氏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事,知道的几个人也担心案子还没审明白她就畏罪自杀了,所有才有了这种算是高规格的待遇。

夏语澹落座,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这是她和乔氏两个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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