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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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矣。就当一场噩梦吧!

她是心性刚强的武门女儿,不是柔弱得要死要活的娇滴滴千金,虽不幸失贞,对不住家门,可那不是她的错!

她偏偏要拼着一口气活下去。

直到听不到声音,红胭才“呸”一声,一口口水,朝凉棚那边吐去,然后举着伞,转过身子,头一仰,扫了四下,径直便朝盈福院走去。

盈福院内。云菀沁听婢子来传,红胭还没走,在院子外要见自己。

初夏皱眉,这个窑姐儿还没走,打算干吗?

表少爷帮忙寻到这个人证,想必也给了红胭好处了!这会儿缠上大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贪心,还有什么图谋,毕竟,今夜不是这个红胭,白氏的丑事也没有实际证据。

而且,一个风尘女子,半夜来找大姑娘,只怕影响了闺誉。

想到这里,初夏疾步走近帘子,对着外面的小婢子手一挥:“这么晚了,叫她回去吧。”

“初夏,”云菀沁轻喊一声,“叫红胭姑娘进来。”

世人看烟花女子脏,可谁又知道,表面看上去高高在上、优雅干净的官夫人,也许核儿更脏,更污浊。

今晚上,难道还没看清楚么?

红胭得了传唤,垂头进入,却自知身份,并不进帘子内,站在帘外,两手一合聚拢在腰边,半蹲膝盖,福了一礼:

“大姑娘,奴家有礼了。”

云菀沁见自己已经通融了,红胭却不进帘子,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倒是进退有度,有些讶异,再看她与刚才在主院见到的妩媚气质有些差异,很是稳重,更是心中有些猜测,她行礼的姿势,不是风尘女子那种卖痴撒娇的轻浮动作,——红胭行的是官家女儿常用的福礼。

云菀沁不动声色,微笑:“多谢红胭姑娘今晚讲出良心话,为我与弟弟二人做主,风大雨大,当时我家又发生了大事,没来得及对红胭姑娘道一声谢,如今天黑了,不知红胭姑娘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竟劳得亲自来跑一趟。”

红胭听她语气谦和,更是下定决心,隔着珠帘一拜:“红胭无依无靠,浪荡如浮萍,赎身后也没个去处,想要跟随云家小姐,效犬马之劳。”

初夏噗呲差点儿笑出来。大姑娘打从落水醒来后,就像是身上长了吸铁石,惹了一个又一个人贴过来鞠躬尽瘁,原来——红胭是生了投靠之意,而不是贪婪,想多要银子,想想也是,红胭虽然摆脱了淫窟,成了普通良民百姓,但是从此一个人生活,也并不轻松,若是被人知道过去的历史,说不定还会被指指点点。

云菀沁见红胭直接,也是有点讶异,轻笑:“我区区一个侍郎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元帅将军,哪里能让红胭姑娘效什么犬马之劳?红胭姑娘如今已经脱离了万春花船,是良籍女子,我看你谈吐流利,像是读过书认识字的,手脚也利落,到哪里应该都不愁饭吃,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份活计,好好活着,不成问题,”,又道:“妙儿,去内间拿一张银票来给红胭姑娘防身。”

红胭一听云菀沁不要自己,急了,忙喊住妙儿:“不用!”

又朝云菀沁道:“云小姐,奴家可不是来找你讹银子的!实不相瞒,许少找到荷花巷,要奴家为云小姐作证时,本就打算给一张千两银票,可奴家却推还了给他,因为奴家自己也想摆脱乔哥儿,而且只是说良心实话,又怎么能要银子?奴家是真心想投奔云小姐,若云小姐瞧不起奴家,用银子来打发,那便算了,奴家失礼,这就走!”

还没等红胭转身,云菀沁笑了,果真是个烈性女子:“红胭姑娘误会了,红胭姑娘出身不错,我叫你为奴为婢,跟着我做些跑腿的小事儿,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云,云小姐是如何得知奴家的出身……莫非是许少查过?”红胭一怔。

云菀沁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头缓道:“我表哥没曾查过你。可现在细细回想,红胭姑娘进侍郎府时,虽表面看上去紧张,但眼神松懈,并没什么新鲜,应是装出来的,这表示红胭姑娘见识过臣子宅邸,并不稀奇。现在,你不进帘子,只站在外面,与我保持距离,也应该知道官宦小姐在闺阁中,外人不方便随意进来的规矩,你行的礼,更是官宦小姐的平辈见面礼,还有,我注意你的指腹和虎口上有老茧,倒与我一个将军府出身的朋友的位置一样,应该是拿过刀剑……说起来,红胭姑娘堕入风尘才三年,并非自幼卖身……想必,以前应该也是有一定的门户,而且是武官出身吧。”

红胭见她全盘猜中,沉默半晌,并不敢全部说出来,只道:“我确实是北方一名军官家的女儿,父亲长年驻防北方,与其他官兵将领同对抗蒙奴国的侵扰与犯境,官职虽不高,可也算是正经门户,三年前一场家变,家族没落,我也流落邺京,三年前秋季,不幸没入娼籍,今儿因缘巧合,脱离苦海,见云小姐不像一般的京城闺秀,便有了投靠心,只可惜我也自知身份有污点,留在侍郎府贴身伺候云小姐,自不量力,确实太过冲动了,非但无法报恩,恐怕还会叫云小姐遭人闲言碎语,……是红胭没考虑周详。”

原来这个红胭竟还是个小军官家的女儿。

初夏与妙儿互相对视一眼,有些讶异。

云菀沁笑眸一闪:“你若真有心留在京城不愿意走,倒是有个去处,不一定非要留在我身边,既能帮我,也能帮你自己有个活下去的立足地,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云小姐有什么话大可直说。”红胭一听有转机,十分欣喜。

云菀沁目光一闪,乌黑浓翘的睫毛拍了两下,落了阴翳在眼皮下:“不久后,我会开一家脂粉店铺,但并不方便时刻盯在那儿打理,恐怕十天半月才能有机会亲自去一次,我身边这两个丫头虽亲近,但也不方便放出去,所以店铺之内,必须有个放心的掌柜帮我坐镇管理。另外,寻店铺地址和买门面的事儿,也可能会叫你帮忙。”

云小姐是想当幕后的大东家,让自己帮她接手脂粉店面,当对外老板,打理外务?

红胭一讶,虽说女子当老板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大多还是出了阁的妇人居多,云小姐似是还没及笄,看上去还没褪下小姑娘的粉嫩模样,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

今晚上就瞧出这云小姐的心思稳如成人,跟实际年岁不大匹配,要她开店,指不定比年纪长的人还要厉害呢!

措手不及的惊喜从天而降,红胭呐呐:“云小姐放心我么,我有这个能耐么?那可是一家店面啊。还有,寻址和买门面,这都是大事,还有钱财方面的交易,您信任我?”

“胭脂水粉,一旦摸熟,有哪个女子不懂?就像男子玩弄刀枪,天生都是有敏感力的,教都不用多教,”云菀沁道,“红胭姑娘怎么这会儿又没有自信了。至于信任,生意都是投资,有亏就注定有赔,我既然选了你,不是信任你,而是信任自己的眼光,若你对不住我,害我亏本了,或者拿我的银子偷懒,那也只能怪我自己没眼光。”

红胭的泪水涌出来,帘子外噗咚一跪,也不忸怩了,大方说到道:“红胭一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誓死也要为云小姐打理好店铺!”

果然是将门女儿,打理个店铺,上阵杀敌的豪气都出来了,连肝脑涂地,鞠躬尽瘁都脱口而出。

云菀沁下榻,几步上前打起帘子,亲手扶起她:“红胭,那我便有劳你了。”

红胭眼眶翻起雾潮,从朝廷降旨到流放北漠再到堕入烟柳地,只有被人瞧不起,当贱奴贱婢,何曾听过这种贴心暖话,说白了,云小姐要不要她无所谓,而且今后又是她的老板,哪里有老板这样对待雇佣的工人?

这时,天色已不早了。

红胭暂时还是住在荷花巷的祝四婶家,再随时等云菀沁这边的消息。

乔哥儿的四婶是个善良厚道的老人,又是个孤寡门户,无儿无女也没丈夫,乔哥儿平日根本不理这老人,若不是因为将红胭暂时安置进去,根本没去看望过老人一眼,这些天,红胭倒与祝婶关系倒处得不错,有几次乔哥儿记挂红胭美色,跑上门想要亲热纠缠,还是祝婶见红胭厌恶,帮她挡了。

说了几句,红胭再次拜过,举着伞先离了侍郎府。

人一走,初夏便忍不住了:“小姐想要开店?”

早就想了,只是没来得及提出来,今晚红胭一出现,倒是正好。

总不能别人有需要,每次都要上侍郎府。时间久了,叫外人知道了,也不好听,爹晓得了,更也不会不许,还当侍郎府是商铺,谁都能进?开店铺的事,势在必行了。

而且,遇着好一点儿客人还强一点,若像上次,遇着个郁柔庄那样难缠的,动不动亲自上门来个下马威,还不烦死。

云菀沁可没有欢迎来找茬的闲心思,开了店铺,大部分客人有掌柜的帮忙打理,自己也能专心研究方剂,少些外界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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