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第1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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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夏柳耽随手翻了下案上的书册,道:“这几日你去城中包家客栈,再有十日皇商过境收香,要宿在城中些许日子,我和裘家家主有交情,诸事府里包揽,这都老规矩了。”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道:“哦,对,你一年多前才来,还不知晓。”

又笑道:“你不识得那小娃娃,葱高的女娃子,人厚道,也出息得很,十四五就带商队出海收香谈生意,刚二九就拿了宫廷供奉,皇姨挺看得上她。”言语间在腰高的位置比划,眼瞧着话便要跑偏了。

张和才忙道:“是,王爷言语的是,待她来了奴婢一定尽心招待。”

他又道:“只是王爷,这事儿着实的不大好办。”

夏柳耽道:“嗯?怎么了?”

张和才先略一解释,接着道:“今年自打开了春市,城里便满得不像话,实在没地儿了。”

“嗯……”

夏柳耽摸摸胡子,没有言语。

他正思索间,张和才躬身又道:“王爷,你看咱们府中外院不是还空着个小园儿?虽说旧是旧了点儿,奴婢这些日子领着人拾掇拾掇,大件物什换换,园子里再弄弄,搞出个妥贴样儿来,怎么着也够个十几号人歇脚了。咱府里仆役也就几十号人,不多,房子宽绰,那些运货的下人让他们和咱凑合凑合,反正也就宿个把月,我们这些人挤点儿就挤点儿,不算甚么。”

他堆笑道:“王爷,您看怎么样?”

夏柳耽听过立时松了口气,摆手道:“你有主意便就你拿主意,安排去罢,要使甚么自去库房支。”话落洒落落起身道:“我看看牛去。”

张和才吓得一把拉住他衣袖:“王爷,您可不能再骑了啊!您、您这是要折奴婢的寿啊!”

夏柳耽被他逗乐,一拍他肩膀,朗声笑道:“好,好,那本王上街遛鸟去。”

拿开张和才的手,夏柳耽返身拎了他的雀儿,轻快地走出门去。

张和才跟着跨出门槛,远送了夏柳耽。

他在门前立了半晌,朝迎上来的张林道:“叫上几个人,去把离赘园拾掇拾掇,院子打扫出来。”

张林一怔,道:“哎。”话落沒头便要走。

“上哪去!回来。”

张和才一把扯住他后脖领,下了玉阶,他拢起袖子,引着张林道:“咱爷俩先去瞅瞅,看缺点儿什么,你和我去库房里点个大数,过后再让他们去打扫。”

张林一听就懂了,咧嘴笑道:“好嘞。”

张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下打量张林,嗤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张林嘿嘿笑着,跟上张和才,二人朝离赘园去。

王府外的这废园原是旧日长辈的住处,后来人故去了,园就空着了。

离赘意在远离恶草,避世纷争,建得不近,弄得也清雅,清雅的所在更需得时时打理,东西若是一落灰,立马就显得破落。

张和才在院中转了一圈,平心而论,这地儿毕竟是皇家的,好东西旧了也无妨,一拾掇就出型,实际没甚么非得要更换的。

但张和才暗记了个大概,去了趟库房,换了几个大件过去,又在账上支了些银子,叫人将帐幔全买了新的,窗纸寻匠人来重糊,屋中桌椅铜镜一应全换。园子里的山水他没胆动,只是清理了几株枯树,栽了些新的花草,至于多支的银子,张和才就自己揣着了。

这边请了土地便开始动工动土,原一切都顺,谁知干到第三日,糊窗纸的匠人家中老娘突然病了,急症,赶着要他回去,那匠人便退了预给的工钱,还荐了另一靠谱匠人。

张和才破口大骂了他一整日,可人该走还是走了,该请新人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请。

请人这事儿,张和才不放心别人去干,可上回李敛那事的阴影还没过,张和才也不知她走了是没走,上大街仍是有些缩手缩脚。

按着那匠人的话寻到了地方,给了银子,他鼓鼓劲从牛车上下来。

匠人给的方位是条衣带长巷,张和才到了才认出来,此处正是庙租银子最便宜的姥姥窝。

姥姥窝是条南北通的窄巷,巷子极长,青砖铺底,两侧土房鳞次栉比地紧挨着,扦插而生,巷子里聚满了南来北往摆摊撂地,专跑江湖的手艺人。

巷口坐着一排算命的,后边歇着几个挑担的货郎,货郎身边挨着些大包袱皮,挖鸡眼的下赌棋的没甚么生意,几人围成一圈或蹲或站,正听对面说相声的北方人报贯口。

张和才是土生土长的北人,自打来乌江府有日子没听过标准官话了,立在那听了片刻,他抬脚再往里去。

后头有点挤,几间土房大门帘敞着,墙角睡了俩三醉汉,身边包袱里放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再往里去,巷子中间有一户小院,院门口晒了些字画,院里支着晾衣杆子,也晒了些字画。

张和才四下探看,清清嗓子,高声道:“有人没有?”

里间立刻有人答道:“大爷稍等!”

过了片刻,一个做书生打扮的人卷着袖子,拎着两张湿淋淋的旧字画,从屋中径直走出来。

这书生身量比张和才略高,眉目清秀,肩臂有力行走如风,他虽做书生扮相,可并不给人以书生之感,若说是个匠人,倒也勉强过得去。

书生两手随意一抛,那两张字画便顺风而走,不偏不倚搭在了远处晾衣杆上。

用腰上汗巾擦净手,书生一笑,问道:“大爷看发?喔这字发可全。”他言语中“胡”音发不出,画便说成了发。

张和才狐疑地打量了书生片刻,道:“你是贺栖风?”

贺栖风道:“么错,在下‘假书生’贺栖轰。”

张和才:“……”

一个连自己名号都说不全乎的人,张和才实是不大敢信,但府中的窗子糊了一半,还有六七天就要到日子了。

张和才轻蔑地再度打量他,揣着袖子道:“城东瓦市有个匠人,叫陈大魁的,认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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