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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祐怒气冲冲道:都怪苏浪!他出的馊主意!等我找到他,一定片他的肉,给你出气。

够了。苏浪虚弱地开口,一点金又不是苏浪给我种下的。

言外之意,错在下蛊之人,而非想要解蛊的苏浪。

何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闭口不言。

沈飞云不理会两人的争论,直截了当地问:有没有蜡烛?

何祐顿了一下,回道:有。

火折子散发的光十分微弱,何祐摸索两下,从马车中央的桌子抽屉中,取出两节白蜡烛,放在案上的烛台里。

你可以出去了,赶你的马车。沈飞云毫不客气地吩咐,直把何祐当成了马车夫。

何祐气急,恶狠狠地瞪了沈飞云一眼,冷笑道:我会处理,与你无关,还请你从车内离开。

哦。沈飞云一动不动,稳如磐石,你怎么处理?你是有上好的药膏,还是懂医术?

我不懂,你懂?

沈飞云笑笑,点头:我们门派最擅长的就是医术。

回春堂?

沈飞云嗤笑一声:回春堂沽名钓誉,岂可拿它与我的师门作比。

何祐沉默一会儿,退让道:你为阿七疗伤,我不走,我看着。

也可。沈飞云想了一下,应允。

马车中,蜡烛的气味与鲜血味混合,腥甜的黏腻与熏人的烟火交织在一处,往三人的鼻子里钻。

惨白的烛光,映得苏浪愈发面无血色,奄奄一息。

脱衣服。沈飞云一本正经地说。

苏浪也不忸怩,干脆道:没气力。

何祐自告奋勇,说一句我来,就准备上前搭把手,替苏浪把衣物脱去,

二当家苏浪发出气声,胸口的起伏也几近于无,劳烦你暂避片刻。阿七如今丑陋不堪不想在你眼中,留下如此丑恶的面貌

一句简单的话,被苏浪说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险些接不上来,就要断在每次停顿处。

何祐想说无妨,可看着苏浪眉头紧皱,咬着下唇苦苦忍耐,却又不想让他瞧见的样子,再狠不下心来,轻轻说了声好,就转头掀开帷幔,坐在马车外。

就在这时,苏浪急喘一声,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没事吧!车厢外响起何祐焦急的问询声。

无碍,二当家不必着急,还请放宽心。沈飞云伸手接住苏浪呕出的毒血,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胡乱擦净。

而后,他用手撑住苏浪的左肩,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苏浪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缓缓睁开双眼,略带凉意地看着沈飞云,接着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勾了勾。

沈飞云领悟,便低下头,将左耳凑到苏浪唇边,听得一句极低极低,似情人厮磨之际的耳语:帮我一个忙。

什么?沈飞云恍惚问道。

苏浪发烫的,含着水汽的话,悄然溜进沈飞云左耳之中:帮我把山洞里的邱慎言带回醉春楼。

沈飞云没料到苏浪会提这一个要求,不假思索道:好。

多谢。

沈飞云等了一会儿,苏浪也没再开口,便自作主张,将人靠着自己胸前,开始为人解衣。

苏浪从圣坛扛着邱慎言,一路用轻功跑到青墨山、沧浪峰下,又中了蛊毒,如今内力耗散,就连抬手都累,也乐得沈飞云替他完成这一切。

沈飞云将人叠在身前,一手按住苏浪任脉的起点,一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

功法分阴阳,沈飞云的内功属阳,输送之时,苏浪身上雾气蒸腾,渗出满头热汗,故而要除去衣物。

半个时辰后,雾气散去,苏浪浑身犹如从水里捞起一般。

沈飞云扯过自己的外袍,胡乱盖在苏浪身上。当天山冰蚕丝接触到肌肤的一瞬间,苏浪觉得通体舒畅,汗水也统统被外袍收尽。

一点金,又名秋芙蓉,是漠北情蛊,一个月一发作。沈飞云边说,边将外袍拉扯整齐。

苏浪已经恢复些许,诚恳道:多谢。

你身上这子蛊本来今夜要发作,因为割肉处理不当,左臂发烫化脓,身体虚弱,因此子蛊并未发作。

蜡烛早早燃尽,苏浪也已习惯黑暗。他看着沈飞云解释,自己心中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苏浪分辨不出,索性放弃思虑,只郑重再道:多谢。

不必客气。沈飞云洒脱一笑,我替你疗伤,这子蛊发作会延缓半个月,你及时去吃解蛊丹,又可以延缓一个月。

我知道,我会的。苏浪双手撑着狐毡,徐徐从沈飞云腿上起身。

动作到一半,苏浪忽地僵住,皱眉道:你硌着我了。

第7章

是这把扇子吗?沈飞云先是怔忡片刻,继而回神,随手就把别在腰间的纸扇抽出。

苏浪的呼吸一直很稳,就连之前僵硬的片刻瞬间,呼吸也稳如无风的水面,但此刻却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静静垂眸,倏地瞥了一眼沈飞云手中的纸扇,无言点头。

你的呼吸控制得很巧,沈飞云若有所思道,我为你疗伤时,正好是最利于恢复的快慢。

陆大哥的指点,阿七时刻不敢忘却。苏浪滴水不漏,将自己的武功心法,用简单的一句话推脱到陆擎冬身上。

沈飞云看似并不疑心的样子,伸出左手握住苏浪的腰肢,一把将人从自己腿上拉开,含笑道:我看还是坐在狐毯上聊天畅快,我的腿终究过于咯人了些。

沈飞云这句话就是在调笑苏浪了。

只是沈飞云寻人开心,说话都风度翩翩,恰到好处。那白晃晃的烛光洒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他如一泓温泉,脉脉含情。明明是锋刃般尖锐的样貌,硬生生被那柔和的神情削减,只余下暖玉似的俊美。

苏浪背靠木板,无声长叹。

沈飞云瞧得新奇,逗弄道:你原来也有活人的脾气。

苏浪闻言,向下撇了三分的眼皮,掀起半分,在沈飞云脸上落下一刹,又缓缓收回。

我不是死人,有活人的脾性,这也值得惊怪?

苏浪面无表情道。

他早先梳好的马尾,无精打采地垂落在右肩、后背,摊了一地。

沈飞云轻笑一声,自车厢后的软长凳上拾起一个枕头,捞起苏浪后背的秀发,塞到对方腰后。

不奇怪,沈飞云说,只是你先前唯唯诺诺,言语处处谨小慎微,行事又惟恐自己的美貌不能示众。我还当你是为了讨人欢心而活,将自己快活抛之脑后。

苏浪不以为忤,终于露出今日的第一个浅笑,细声骂道:我还当你是个讨人欢心的浪荡子,原来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刻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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