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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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发了火,就又闭了眼,嗯了下:“我累了,你回去吧。”

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说服贾氏去对皇帝说好话,忙再次问:“母亲,您真不能去对父皇……”

贾氏疲惫地说:“我实在懒得动弹了,什么亲蚕什么拜祖宗,我都不想去了。你安排下人,吃的东西做得软烂些,让我多休息,平时别让人打扰我。”她还真不是在撒谎,这些天来,她的日渐剧烈的头疼消磨掉了她所有的精力,而胃疼让每日的饮食成为痛苦而不再是享受。日子里的每一分钟都在疼痛中显得漫长,她连说话都觉得胸中难受,更别说起身走动。她现在只想要一夜好眠,一日肚饱而无绞痛。

太子再次诺诺地答应,他知道母亲这意思是让他找人来保护她,别让人过来害她。她的确不想动了,看来贾氏是真病了。

太子从贾氏那里告辞出来,忙让人把当值的四个御医都叫到了自己的议事厅,问他们有关贾氏的病症。

御医们异口同声:贾氏是中焦虚寒,表现的症状就是面色苍白,胃疼绵绵,喜温喜按,不思饮食。

太子听着症状也对,就说了些让他们好好用心,不能耽误贾氏的病症之类的话。御医们一一答应,退了出来。

众御医们在宫里不敢说什么,回到了御医院落里,才低声交谈了几句,可没有一个人说出他们心里都明白的事情:贾氏中毒了。

是慢性的毒,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就是现在不再下毒,御医们用多少解毒的药,也不能恢复她的脏器了。她只不过是在慢慢地死去,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半载。

御医们以前在其他嫔妃身上都诊出过这种中毒现象,不过更加急性些,症状更强烈,没有贾氏这般起于末微,让他们好久都没有弄明白是什么病,可等他们确诊时,对脏腑的损伤已然势成。看来这次,是贾氏的报应了。

这几个人合作多年,早有默契。贾氏若是病死了,就该属于人生老病死的一个自然结局。尤其现在她都不是皇后了,“气滞中枢”,“肝气郁结”之类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这世上多少人郁郁寡欢而亡,废后活得不久,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如果指出贾氏是中毒,首先,他们这几个人,一个也活不了——中毒?多长时间了?至少有一到两年了,怎么现在才发现?同谋!贾氏就是废后,他儿子还是太子!得,别说自己的性命,看看人说不是太子就是皇后犯下的镇北侯府中的血案,就知道自己家中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更不要说如果追查起来,宫里又得死多少人。所以这几个御医,过去被贾氏逼着不能给别人诊出中毒,现在就没给贾氏诊出中毒。开的药里,只开了平常排毒滋阴的药物,也没有用珍贵有效的解毒之药,怕明眼人看出来。几个人心中只盼着贾氏早点死,人入土为安,这事儿能赶快过去。

皇帝在书房随手翻弄着奏折,他知道太子往冷宫去看贾氏了,就让人跟着去打听一下结果。

他的确有缓和的意思,皇后主持了后宫这么多年,猛地被送到了冷宫,后宫里许多事情就有些混乱。先不说亲蚕大典就没人了,原来被提上来分管后宫事物的两个妃子,还没有生过皇子,身份上就压不住其他的嫔妃,这些天就总有些妃子在见他的时候哼唧着说酸话,还打量着他听不出来。听孙公公说,这段日子里宫中丢东西的,赌博的,偷偷出宫的,行贿夹带的,比比皆是。他身为皇帝,难道要去管这些小事?

他那天虽然气愤贾氏的无礼和放肆,但是作为一个君王,他会从用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不拘泥那些道德准则的约束,甚至不会完全听凭自己的喜恶来决定对人的取舍。他能容忍他仇恨的老镇北侯的后代袭爵,继续镇守北疆,也能容忍手段酷烈的贾氏给他一个稳定的后宫。更何况,贾氏从他是太子时就在一起,与他有极深的渊源。他们可以说是一种人——能不择手段地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当初的许多事——原本会被立为太子的皇兄的死,父皇在皇兄死后迅速地过世。养大自己的父皇的皇后,成为皇太后不久就去陪先皇了……有人说皇宫风水不好,皇帝不长命,死的人也太多……其中真正的缘由,天下大概只有贾氏和自己知道。贾氏那时帮了不少忙,不然她的孩子也不会被立为太子。他没有除去贾氏,是因为贾氏与他配合得很好,许多他不方便去做的事,贾氏会替他去出面。而贾氏想要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自然绝对不会泄露任何事情,以免失去他的信任。

皇帝觉得自己对贾氏算是非常好了。本来,皇帝自觉正在春秋鼎盛之时,根本不想立什么储君。立了太子,就是顾念着对贾氏的承诺。自古储君就是立嫡立长,其他的皇子们,他压根没想过立成储君。连那个聪颖异常的二皇子,就是活下来了,皇帝也不会让他起什么可以争储的心。他深觉贾氏是妇人之见,就知道瞎折腾。

皇帝认为个人才能、为人宽厚之类的,都不是当皇帝的重要指标。否则皇帝也不会对以前那些人说自己的皇兄“有学识”“为人好”“可立为太子”之类的话不以为然,甚至出手不让其成为现实。前朝有皇帝十五年不理朝政,还有的一生荒淫平庸,也都坐稳了江山。那么多大臣是干什么吃的?历代政务的积累保证了大部分事情都可循旧例,何必要皇帝躬亲?皇帝认为,为帝者最重要的能力,就是通过利用各种人和平衡各方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事实证明,自己成功了,该是比皇兄更适合为帝。

他一旦上位,就要保证自己的权力不被挑衅,连亲生儿子也不行!这个位子是自己的,谁若是敢在他有生之年动什么念头,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最理想的情况,是该在自己临咽气的前一刻再立太子。

由此可见,他立了贾氏的儿子为太子,是多么看得起她!他并不在意太子没有表现出多少所谓治国的才华,他在意的是太子是否对自己的绝对服从。但愿这次被贬冷宫,能让贾氏和太子都清醒一下,明白她欠了自己多少,明白谁才是能做决定的人,别总想着在自己背后捣鬼。

皇帝心想,若是贾氏这次痛哭流涕地请求他宽恕自己,再说上一堆好话,自己借着大臣们的反对下个坡,收回废后的成命也是可能的。就算自己念在旧情上,放过她这次。想来这之后,贾氏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不会再惹自己生气了,更加兢兢业业地为自己管理后宫。自己已经抬进来了几个年轻的女子,若是再怀了皇子,就跟她打个招呼,如果出事,就会真的废了她!……

皇帝正想着,去打听的太监回来,对皇帝说:“陛下,太子去劝说贾氏来向陛下说几句好话……”

皇帝对太子的有眼力很满意,拉了长声道:“贾氏如何说?”该是马上打扮起来要来见自己了吧?

太监低声说:“贾氏拒绝了,说是自己不舒服,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干了。”

皇帝马上怒了,眉头皱起,太监忙把该说的话说完:“贾氏还让太子给四公主找个宽厚的人家,太子说已经放出了风去,给四公主定下了平远侯的大公子……”

“胡闹!”皇帝呵斥道:“他以为他是谁?!这事只有朕能做主!他算什么?以为他母亲还是皇后吗?!”皇帝不知道,当初太子做出这个决定时,皇后还在位。太子只想着用四公主去惩罚张允铭,他没多想皇帝是否会同意。他以为只要安抚好了妹妹,日后妹妹在皇后面前一请求,皇后自然就同意了,这事情不就定了?毕竟,四公主的婚事要由皇后来决定。

太监忙说:“贾氏也说不好,说平远侯杀过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皇帝一挥手,让那个太监退下后,才对过来给他倒茶的孙公公说:“他也太心急了,还没笼络着几个人,就想给别人下绊子。”

孙公公小心地低声说:“也许是因为平远侯家很富裕。”

皇帝冷笑:“你别替他说话!那个四公主,给谁谁成仇!他要把她给平远侯,不就是因为那个张大公子和老三在冬狩时一起走的?”

孙公公出汗:“皇上圣明,太子,还年轻……”

皇帝正为贾氏的事生气,拍了下书案道:“都是那个女人给教坏了!总以为只有自己最聪明,能耍弄别人。她瞎了眼!她也不看看她是和谁玩心眼?朕还怕她端架子?!她是谁?皇后非她不可了吗……”皇帝咳嗽起来

孙公公一边给皇帝捶背,一边说:“陛下息怒,也许,贾静妃真的生病了。”

皇帝缓过气来,愤恨地说:“她会生病?我还不知道她?这些年来,她的那份贪心像火炭一样,一向把她烧得精力旺旺的。那年封后时,她一连五日夜没睡,照样精神抖擞。她才生了四公主几天,就起床操办满月。现在能有什么病?竟连她最想要的皇后都不当了?!不过是个借口,想让朕难堪,亲自去请她,做梦!她以为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得让人哄着?明天朕就下废后诏,不用管那些群臣胡诌……”

孙公公有种感觉:皇帝变得喜怒无常了,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表现得有些冲动暴躁。他偷偷打量皇帝的侧脸,见皇帝的肤色似乎发暗,不像过去那样,泛出良好保养的光泽。孙公子心里一紧,决定要把皇帝的膳食好好查查。

果然,次日,皇帝就正式下了废后的诏书,这次不仅说了贾氏性喜奢侈不尚节俭等话,还说她身有恶疾,已然不适为后。这下,众臣就再也没法说什么,恶疾,就是说不出口的病患,这在平常家里都够得上七出了,更别说是皇家。皇帝竟然连这么毒的借口都说出来了,可见废后已是必然。不久,礼部向外颁布了诏书,皇后贾氏正式被废。

这段时间,镇北侯府忙成了一团。一是为沈坚的六月初一的婚事忙碌不堪,一是为四月初的春游发帖子请人,一是为沈玮抓周,一是要为柳氏的生产做准备。

沈玮的抓周最容易,比当初沈强的抓周平淡多了。沈玮是个正常的一岁孩子,又软又轻,一被抱上床,坐在那里,马上拾起了一杆笔,站在床下的沈强啊啊大叫,想往床上爬,大概是为了帮助这个他经常欺负的侄子去选些兵器,可被杨氏死死按住,不让他上床。沈强只能把口水都流到了床沿处,“啊啊”叫得屋顶都掉灰了。沈玮没有被沈强干扰到,就又拿起了一本书来,打开了,把脸埋到了书页间,在大家哄笑中,老夫人将书拿开,沈玮就又拿起了一块墨,往嘴里放,一旁的柳氏忙拦了下来。好像沈玮怕还表达得不够明显,又费力地去拿一块砚台,沈坚笑着对杨氏说:“娘,这回您高兴了吧?他肯定是想学文了。”

杨氏眼睛又湿了:沈玮是长房长孙,日后镇北侯的嫡传人,他怎么能学文?倚着床站着的柳氏也黯然地叹了口气。

等到沈玮抓完了周,被杨氏抱起来,沈强终于挣脱了束缚,飞速地四脚爬上了床,眨眼见就把一床东西间的木头枪之类的挑出来了,觉得真是捡了便宜,抱在胳膊里叫着跑出去了。沈玮也对沈强跑出去的方向挣扎,杨氏只好把他放下来,他蹒跚着追着沈强去了。

杨氏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低声叹息道:“这两个,怎么不换换?”

老夫人现在看开了:一帮孩子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学文学武不见得就是现在能定的。她对杨氏说道:“你也别提前就抱怨了,看以后吧,这世道,谁知道日后是什么样子?”

杨氏觉得老夫人现在有些怪,不跟自己吵架了,可说话神乎乎的,人老了就都这样了吗?

到了三月底,柳氏临产了。

虽然侯府早就把稳婆接进了府里住着,但生孩子毕竟是大事,柳氏一发动,杨氏就让人去请了施和霖和段增。

好在柳氏是二胎,生得一点也不艰难,一共才用了三个时辰。施和霖和段增到了侯府,刚喝了一杯茶,吃了些点心,说了会闲话,那边稳婆就说孩子出来了,又是个小公子!

老夫人闻言,恨不得要把家当给赏出去:稳婆,一人两贯,施和霖和段增,虽然只是号了下脉,开了一个简单补气的方子,每人三贯!跑腿儿的小厮、在场的丫鬟婆子、做了餐点的厨房……全另加赏!全府上下……

杨氏不得不拦着了:“母亲,还是不要如此……”大手笔。

老夫人小声说:“你不懂,柳氏这血光也许能冲冲怨气。”前一阵,呼啦啦死了那么多人,老夫人虽然知道不是侯府亲自动的手,但是沈坚那样安排就是把那些人送到了刀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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