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 第12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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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转身迎向晨起苍白的日光。

“左右不过一双抚琴的手罢了,若能换得她起心动念,便是再合适不过。”

他微微抬起手,广袖随之落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跨撕碎了这份美感,令人陡然生出遗憾。

“她身上有孤留下的痕迹,孤身上亦有她留下的痕迹。便是此生再难交集,也定要它无法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病娇上线了。

第113章 问桥

二月的焦松县正是冬末初春时,少有平静无风的日子。

这一日的早晨,却是半点风声也无。

行宫宫门外便正对着流淌而过的玥河,早起的艄公裹着棉衣在河面上乘船而过,尖尖的船头划破如镜的水面,像是割开了一块绸缎。

原本清澈的河水上如今飘着一层黑灰,那是天灯焚烧掉落过后的灰烬。就同当下古河河畔两岸的气氛一样,尽是狂欢鼎盛过后的寂寥,仿佛昨夜那场奇诡绚丽的祭典不过是大梦一场。

古桥的桥头点着一盏灯,那一点烛火还未熄灭,但已被晨光夺了光彩,显得虚弱而苍白。

宽敞的官道上已看不见别家车驾,只有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立在黄石古桥的桥头,似乎在望着东去的河水。

只有那人自己知道,他望着的并非河面,而是河面上的高台。

短短十日时间,千万根梁柱被运到河面之上搭起那华美的高台,最终也不过得了那昙花一现的一晚辉煌。

河水的腥气飘入鼻间,令肖准的思绪回到了昨夜的高台之上。

祭典开始前,灯火还未点亮十成,四周光线昏暗,群臣低语应酬,他孤身立在桥头,从未想过皇帝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帝王穿着月白的礼服,这种颜色稍微折损了他身上的压迫感,却莫名在月光下生出一种朦胧暧昧的光来。

“青怀候,好久不见。”

对方的神情淡淡的,在肖准的记忆中,那张脸似乎在很多年前便是这副模样了。

天成的这位君王,他向来是有些避讳的。

年少登基,无功无过。看似保守,却无人能左右。在位数年间,已教无数根深朝野的权臣先后落马,只对武将似乎格外宽容。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着收复碧疆的一场序幕曲罢了。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自己满门族亲被杀之后。

他作为肖家仅存的血脉被召进元和殿,而对方则是刚登基不久的年轻帝王,亦是第一次私下召见臣子。

内侍官降下长长的纱幕将他与皇帝隔开来,行过大礼后,他起身望去。

他的年岁要长一些,可相比之下帝王的身量似乎也太过瘦弱,那袭深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竟给人一种女子“不胜衣”的错觉。

他就端坐在纱幕之后,穿堂而过的风将他的身影吹得有些模糊,好似一道鬼影。

就这第一眼,在肖准心底留下了复杂而幽深的印象。

那是一种阴柔寒凉的气息,靠近便会沾上身、缓慢透进骨头里,很久都不会散去。

他不喜欢这位新皇帝。

将门之子,生性刚烈。彼时少年心性,又刚逢家中剧变、急于知晓真相,短短几段问话间,他顶撞了帝王数次。

两侧的宫人和礼官频频抽气,最后已跪倒做一片瑟瑟发抖。

可不论他如何挑衅反诘,那纱幕后的人却似乎永远一副做派,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发生过一丝变化。

最后他累了,委屈和不甘平复了些,终于沉默不语。

“肖郎可知问桥的典故?”

肖准愣了愣。

肖家虽是将门,却也并非不通诗书,他小时候也是读过许多书的,可“问桥”两个字却怎么也没有印象。

他心下是不知道的,可又不愿承认,便咬紧牙不说话。

年轻帝王一眼拆穿他的窘迫,言语中却没什么嘲讽之意:“问桥乃是经书中的典故,未闻也是常理。孤讲于你听如何?”

肖准依旧沉默,对方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一比丘因甚贫穷,欲往大布施会所,于途中就所见而生种种愚问,如桥何人所作等,作七千八百问,因此耽误至会所之时间,以致所需物品荡然无余,终无所获而归。肖郎以为,此人如何啊?”

肖准不知对方为何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只蹙了蹙眉:“种种所问,皆是愚蠢......”

他话一出口,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借此喻他,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问桥之事与己无关,怎能同我相提并论?”

那声音却依旧平和:“孤以为,此间并无不同。喜恶之事发生,便做欢愉怨恨,欲探其因果始末,却也终究不得扭转局势,只因桥早已在原地。世间种种,皆是如此往复。劝肖郎早日放下心中诸多疑问,才能尽早渡桥到达彼岸。”

短短数句,仿佛不过禅语尔尔,却为彼时孤立无援、前景凄凉的肖府指出了一条路。

朔亲王府凋败已成定局,他又尚且年幼,追讨前因绝非眼下之事,需得留存实力,等待东山再起之时才是正道。

帝王言毕,不再等他的反应,便起身消失在纱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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