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 第14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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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萱也折下树枝,在李安然背后晃。李安然爱抚地说她乖,李若萱片刻之间觉得,和哥哥在一起,相依为命,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很幸福很幸福,比昔日锦衣玉食还要幸福。窝在哥哥怀里,被他宠爱保护着,听得哥哥那声温柔感激的“乖”,她突然就乖得不能再乖。

有多久,她不曾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嫂嫂在的时候,她偶尔也凑过去和他们撒娇,但是毕竟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往哥哥怀里窝,要窝也是往嫂子怀里窝。可是在刚才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幸福,哥哥,现在又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很单纯的身份。就像哥哥刚刚回家来的时候,哥哥只是哥哥,他会带自己玩,会宠着她,她所有瞒着爹爹不敢说的事情,都可以和哥哥说。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怕他。爹爹死了,他突然以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姿态主宰她的生活,教她武功,逼她读书,要她弹琴,压制她的性子。学慢了被他骂,罢工了被他打,温柔亲近少,严格要求多,即便自己有时不甚服气,可是也不敢太过造次,最后总是她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认错,求饶。

他是她的哥哥,可是兼具了父亲和师父的角色,虽然亲,可是不敢狎近。其实她多么想要一个像朋友一样的兄长,就像哥哥刚回家那样。

她知道,其实哥哥一直是疼爱她的,只是三年来,他们在一起最多的时间,不是练功就是读书,哥哥是很认真地教导她,在功课上从未缺席,可功课之外,他常常很忙,她想亲近,想黏着他腻着他,可是没有机会。

哥哥忙,她其实也忙。哥哥交代的功课还老是赶不出来,不能让哥哥满意,小小的呵斥责罚接连不断,她哪还有时间和胆子去黏哥哥,只希望他晚点出现,离她远点才好!

有了嫂嫂哥哥虽然不那么严厉了,可是她的功课并没有减轻啊!何况知道哥哥成了家,她也不敢太淘气了,哥哥爱嫂嫂,她就是羡慕也是偷偷地羡慕。羡慕到,她希望也有一个男人,能那样爱自己。

她不再奢求哥哥那样爱自己。因为哥哥娶亲她要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甚至曾经想过,嫁给哥哥为自己安排的男人,得到那个人的宠爱,和哥哥就永远都是既亲又怕的距离。即便她长到八十岁,也少不了对哥哥的敬畏。

可是刚才,突然在一个瞬间,那个宠爱她保护她的单纯的哥哥就突然很鲜活地复活了。她无需有压力,也不用怕,只是很亲,被人宠很幸福。

李若萱一边挥动树枝驱蚊,一边就忍不住幸福地笑了,李安然道,“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子。”

李若萱突然就搂住哥哥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很陶醉的自己笑。李安然被她的小动作弄得有点痒,说道,“不会真的傻掉了吧,快被蚊子吃了,还傻笑。”

李若萱不说话,只是笑。

这时不远处的林梢传来细细的笑声,李若萱的肌肉一下子绷紧,猛回头,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扯着两条长长的绢带像荡秋千一样缓缓落下,巧笑嫣然,长发飞飘,不像鬼倒像一个仙子。

李安然在她耳边道,“看树上。”

李若萱朝树上一瞟,原来还有一个人,一身漆黑的衣,一张白皙冷峭的脸,头上戴着一块莹莹美玉,正盘踞在枝梢面无表情地看着。

李若萱突然就想起常说的黑白无常,这两个人,一黑一白,莫不是就是黑白无常索命来了。

这两个人,白衣女子欣然巧笑,一看就生亲近之感,黑衣男子一身冷峭,冷酷绝情令人心生恐惧。李若萱有点茫然,这就是哥哥说的,摧枯拉朽吗,叫黑白无常岂不是更生动简单。

黑白无常来了,人还能活吗?

白衣女子落地浅笑道,“李安然是吗?久仰大名,今夜一见,小女子曼珠荣幸之至。”

李若萱从哥哥怀里下来,突然心荡神摇,只觉得在一个这么静谧的夜里,在这透着月光的密林里,在哥哥身边,看着轻盈美妙的白衣少女,即便死,也是一件欢喜开心的事情。

她平静欢欣得几乎灵感泉涌,她叫曼珠,他难道叫沙华吗?曼珠沙华,彼岸之花,从纷繁苦恼的人世,走向圣洁幸福的天国。

李安然看到妹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中了道了。杀人的最高境界,难道不是让被杀的人欢欣雀跃去期待死亡,平静安然地走向死亡吗?

一个绝美,死可以让人生欢喜心。一个冷酷,死可以让人生恐惧心。李安然在那个瞬间,也有一种解脱凡尘的了悟心。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样艰难狼狈苦恼地挣扎求活,难道好过平静欢欣地引颈就戮?

生而失所爱,父母妻子都纷纷死去,为什么偏偏他非要活着,硬生生地去承受,鲜活跳跃的痛?

死亡的绝美与冷酷,远观是恐惧的,近前则是欢欣。如果死亡不是杀戮,而是一种艺术,那完全可以上升到哲理的高度。李安然有一个瞬间,也完全被其俘获。

未知生,焉知死。其实生死相依,浑然一体,一个了悟生的人,一定可以了悟死亡,反之一个懵懂的人,生生死死,不过是浑浑噩噩。

只是,了悟有了悟的欢欣,懵懂有懵懂的快乐。勘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混沌才是合于大道。

对于像李安然那么聪明的人来说,这个问题不会长久纠结。他不惧死,更不惧生。死要快乐地死,活着,当然可以更好地活着。生而痛苦的人,不是缺少勇气,就是缺少智慧。

李安然什么也不缺。所以,当白衣少女凌空袭向他的时候,他很冷静,冷静得就如同高悬树梢那个叫做的沙华的男人。

少女的武器就是那条长长的绢带。她带着笑,几乎是明媚而清丽地擦着李安然的边,柔情地看了李安然一眼。

李安然伸手抓住绢带。绢带白而漫长,少女曼珠几乎毫不介意,凌空绕着李安然,翩然而舞。

美,绝美。

转瞬近,却突而渺远。一转身,一回眸,说不出的飘忽曼妙,温情缠绵。

她的青丝偶尔散落在近前的白绢带上,柔黑细密,像风中盛放的黑莲,转瞬间淡若雨丝,消失不见。

李安然抓着白绢带在掌心,一绕,再绕。他静静地看着,等着,眼睛看着少女曼珠,带着笑。

山林间起了淡淡的雾,和月光交融在一起,静美飘渺得不很真实。

少女曼珠在温柔地起舞。漫天的白绢纠缠散落,扬起飘飞。她突然闪到李安然面前,带着少女灿烂的笑,像一个恋爱的淘气情人一样,飞快地打着旋儿,扑向李安然的胸怀。

她扑过来,伸开双臂拥抱,她的脸几乎都触摸到了李安然胸口的温度。

有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是幻觉,所以她毫不在意,李安然好似和她有片刻的疏离。她感觉李安然好像轻微地闪了一下身,很轻微,但很快复归原位。她以为只是一个错觉。

其实不是错觉。少女曼珠飞快地打着旋其实就是在收紧绢带。当她扑到李安然的怀里,给他一个满满的拥抱,她的双手环住李安然的腰,脸贴在李安然的胸口。

在那个瞬间,收紧的白绢带应该在李安然的颈项上打成死结。她习惯性地勒紧手臂,等着李安然,停止呼吸。

一个暧昧的姿势,一个盛情的拥抱,一场美丽的盛宴,都只是为了,勒紧带子,让被杀的人停止呼吸。

李安然在她们相拥的一瞬间其实是闪了一下身,严格说来是向后闪了颈项,他身体的柔韧性无人可比,他的腰不动,却闪开了胸口和颈项,幅度之小速度之快令少女曼珠以为是自己错觉。

可是他闪身的精确度和技巧却是可怕的,他只是微微地一闪,然后抽紧掌心中的白绢,为他的颈项准备好的白绢不偏不倚落在少女曼珠脖子上,飞快地抽紧。

少女曼珠突然感到窒息,然后她惊恐地发现,是自己的脖子被缠住了。

她的瞳孔是不可置信的光彩,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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