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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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清悦动听,气态从容大方,上头邱致彦感受到旖滟盈盈含笑的目光,念及那日在醉仙楼自己不经意抬眼瞧见的那双惊鸿秋波般沉静的眼眸,不由黑脸一红,不自然地动了下身子。

凤帝修在一旁瞧着,轻哼了一声,向前晃了两步,道:“京兆尹难道要我等站着审案吗?”

他言罢,邱致彦瞧向凤帝修,却只吩咐衙役,道:“给苦主霓裳郡主和太傅大夫设座,其他和本案无关的闲杂人等清出公堂。”

那衙役听闻他的话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闲杂人是一身白衣的凤帝修,不由一急,道:“大人,那可是邪医谷主,是连皇上都奉为上宾的……”

他话没说完,邱致彦便蹙眉沉声道:“公堂严肃,无论谁,既是旁观闲杂,便该置身公堂之外,请出去!”

衙役显然是深明邱致彦性情的,闻言不敢再言,硬着头皮来请凤帝修。

凤帝修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便连隆帝都奉他为上宾,今儿倒在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这里吃瘪,他脸上不由发黑,冷笑一声,只还没发作便闻身旁旖滟噗嗤一声笑。

凤帝修望去,隔着一层轻纱,旖滟绝丽的面庞上笑靥如花,一双清灵灵的眸子正满是戏谑地瞧着他,隔雾看花,原便是要美上三分的。凤帝修心神一荡,那恼意便烟消云散了,就闻旖滟轻笑着道:“天这么热,赶紧完事,回去我亲手给你泡茶喝,上头那位可是我的父母官。”

凤帝修闻言掩在宽大广袖下的手不由一动,于暗处握了下旖滟的柔荑,这才满是委屈地控诉道:“这狗官欺负我,滟滟竟还护着他,便不怕我一掌拍他提前去投胎?”说着,却是捏了下她的手又是一笑,道,“罢了,瞧在滟滟亲自烹茶的份儿上,我大人大量便不和这迂腐的书生计较了。”

言罢他这才松了旖滟的手,一拂广袖施施然向外而去,他这厢还没迈出公堂,外头却有几个铁甲侍卫推开围观百姓搬了张檀木太师椅过来放在了人群前,接着从人群后挤过来一个紫衫身影,人未至而声先到。

“让开,让开,滟儿妹妹的事便是我的事儿,滟儿妹妹的仇人便是我楚青依的仇人,今儿本世子非得亲眼瞧着沈家那毒婆子被绳之以法,五马分尸不可。”

说话间楚青依人已挤了过来,他见凤帝修一袭白衣正往外走,目光一转瞧了眼已坐在堂上的旖滟和盛易阳,还有一脸肃穆坐在高堂上的邱致彦哈哈一笑,便洋洋得意地道:“哟,这世上还真有人敢不给邪医谷主脸面,邱致彦,你小子有种,小爷今儿算服了。嘿嘿,幸亏小爷我早有准备,自备了椅子,啧啧,有些人站着看戏,滋味只怕要不好受咯。”

楚青依显然是早和邱致彦打过交道,自带了椅子来,他洋洋自得地言罢,正要撩袍坐下,眼前却是白影一晃,凤帝修已先一步窝进了那张太师椅中,楚青依潇洒地一甩后襟,往下一坐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凤帝修的腿上,当下他撅着屁股身影一僵,接着正欲怒,凤帝修却身子一斜懒依椅靠在楚青依耳边低语道:“恭喜楚世子,玄冥神功又精进了一层,只是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装废柴纨绔,楚世子不嫌累得慌?”

楚青依闻言双眸一眯,瞬间锐光直逼凤帝修,两人目光相遇,一个清冽含嘲,一个锋锐威怒,不过转瞬楚青依便敛了气息,面皮一抖,跳将起来,手中玉柄扇直指凤帝修面下一张俊脸,怒声便道:“什么邪医谷主,抢人椅子还口出威胁,简直比本世子还无赖!”

凤帝修翘起二郎腿,一把夺过楚青依手中折扇,唰地打开,悠然扇起风来,道:“都是来看戏的,楚世子何必动怒,这大热天的仔细肝火太旺伤了身子。”

楚青依冷哼一声,却只一脚踢向一旁随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再给爷搬把椅子来。”

随从硬生生受了一脚,却是单膝跪下,道:“世子爷出门就带了这一把椅子,这会儿您叫小的上哪儿给您寻椅子去啊,您就将就委屈一下,让奴才伺候世子爷吧。”

那随从说着双腿跪地,两肘支地,腰板却拱了起来,楚青依又骂了两句,这才大步跨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侍从腰上,喝道:“低点,腰身不能软点啊,硌死爷了!”

他这边骂骂咧咧,百姓们素知千亿王府世子纨绔不堪倒也见惯不怪,凤帝修更是眼角风都未扫楚青依一下。旖滟早已在堂中坐定,瞧了眼悠然坐在太师椅中摇着扇子的凤帝修,又扫了眼坐在侍从身上正气急败坏叫骂的楚青依,不由摇头一笑。

堂上邱致彦见外头楚青依鬼哭狼嚎的没片刻安静,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升堂,肃静。”

两排衙役跟着两声沉喝,外头一静,堂中跪着的沈华娥却是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先前盛易阳明明说已经解决了柳妈妈,可此刻那柳妈妈分明就跪在她的身旁,这叫沈华娥一阵害怕心虚。

场中静下来后,邱致彦锐眸盯着沈华娥,道:“堂下可是盛沈氏?你可识得你身旁所跪妇人?”

沈华娥深吸了一口气才回道:“民妇确乃盛沈氏,这妇人……民妇认得,乃是盛二小姐的乳母柳氏。”

见沈华娥还算配合,邱致彦点头,又道:“盛沈氏,本官问你,这柳氏可是千安王府的家生子?是你亲自为盛二小姐寻的乳娘?”

沈华娥闻言咬唇,却不由瞧了眼盛易阳,见盛易阳冲她轻点了下头,她又稍稍安心,道:“正是,柳氏确是民妇为盛二小姐寻的乳母。”

她言罢,邱致彦便道:“这柳氏今日自寻到本衙,自认罪名,说当年她受你指使对年幼的盛二小姐百般虐待,不仅给其喂食冷水,还喂食混了沙土的冷饭剩菜,夜里更是不准婴孩睡觉,她合眼不足一刻便将其摇醒,任其哭闹不止,病了即刻寻医喂药,复又百般摧残折磨,使得小小婴孩多次险遭毒害,不仅如此,你还指使柳氏在盛二小姐牙牙学语之时故意教其口吃,肆意误导于她,她言语利索反要受到鞭挞之责,且将其圈于独院,不准女童于外人接触,直至其年岁渐长,成为货真价实的口吃结巴,这才将其放出,使得全府皆知嫡出的盛二小姐乃是天生的结巴……盛沈氏,此等阴毒之事可是你所为!还不从实招来!”

随着邱致彦的话,外头百姓们早已从震惊难信变为了群情激奋,阴毒的手段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可却从不知道竟然有人可以心狠手辣到对懵懂无知,纯真无害的幼童使用如此残忍可怕的手段。

喂食冷水冷饭也就罢了,竟然到了夜里都不然孩子得到片刻安眠,健壮的成年人强迫他不能睡觉已能将人折磨致死,更何况是正长身体的婴孩。孩子快病死了,竟然令大夫马上诊治,接着继续折磨于她,对一个婴孩用如此手段,这人心怎能狠到此种程度,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更别说故意令人将牙牙学语的孩童生生给教成口吃了,这样处心积虑,阴狠歹毒,这还是人吗?!

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在后娘眼皮下讨生活命苦,可也从没听说过这样残忍的手段。这若他们是孩子的父母,那该心疼成什么样儿啊,生下孩子由人如此糟践,真真不如不生下她来,更不若生下来便将她溺死,也好过让孩子受这样地狱一般的折磨。

想着这些,人人不由将目光瞧向堂上坐着的旖滟,她一袭紫裳静默地端坐在那里,面纱遮挡了容颜,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那紫衣敛华,身影静淡,却有股宠辱不惊,不悲不喜的气度令人惊赞惊叹的心都绞痛了起来。

那女子身影若出岫云烟,若月影清辉般纤尘不染,她像是从淤泥中长出的一朵洁白莲花,哪怕生长的坏境再泥污不堪,她自水盈莲清,婷婷摇曳,她像是冰雪之地长于皑皑雪峰中的一支红梅,凌寒开放,自在无畏。

这样的女子,明明是富贵千金的命,任人一瞧便该像捧于手心细细呵护的,可谁又能想到她竟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难……

一阵死寂过后,人们眼眶忍不住发热,几乎是一同蜂拥着往堂上冲,皆用要撕裂般的目光盯视着沈华娥,谩骂声谴责声不绝于耳,群情激奋。

见身旁人尽皆失控,楚青依也紧盯着旖滟,原本挂在脸上瞧戏凑热闹的漫不经心不见了,人也不知不觉从那侍从身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青筋直跳。

凤帝修因早先知道柳妈妈的所作所为,此刻倒依旧静默地坐在那里,只是帷帽下,一双凤眸已是深深地眯了起来。

而邱致彦显然没想到自己这还没审问呢,场面便就乱了起来,一愣之下他瞧了眼静静坐在堂上的旖滟,叹息一声,目中闪过了然。方才这柳妈妈投案自首,交待了这些阴毒手段,他想到旖滟清华无双的身影便觉激愤难掩,犹如针扎,更何况是这些百姓了。

对美的喜欢和维护,人皆有知,也是人之常情,这女子本该是千金之躯,受人呵护怜惜的,可却如此命苦。更难得的是,她没有被肮脏磨出光辉,反倒在艰难的坏境中磨砺出了独有的光芒,成为中紫国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且还品性端方,这太难得了。

邱致彦想着又是一声长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使劲拍了几声惊堂木,大喊道:“快,揽住他们,不准咆哮公堂!”

他大喊了数声,下头衙役们才惊过神来忙上前拦住蜂拥的人群,半响场面才被控制住。沈华娥和那柳氏却已被吓得像两堆烂泥般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邱致彦又拍了下惊堂木,怒视着沈华娥,道:“盛沈氏,你可认罪!?”

“大人,那毒妇柳氏已自认其罪,岂能有错,大人快将这两个毒妇千刀万剐!”

“身为妾室,竟然如此虐待谋害嫡女,胆大包天,这毒妇就算凌迟处死都不为过!这还有什么可审问的!”

……

外头吵哄哄一片,邱致彦又拍了两下惊堂木,这才安静下来。此刻沈华娥被千百双锐利的眼眸盯着,她几乎丧失了辩白挣扎的勇气,她张了张嘴,心里只觉今日就算她不认罪也是没用了。只是她不明白,柳妈妈明明已经招认了,为何盛易阳说他已解决了柳妈妈?

难道自己不认罪,柳妈妈便会当堂反水吗?沈华娥想着望向盛易阳,却见盛易阳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沈华娥心想盛易阳有把柄被自己捏在手中,他定然不敢欺骗自己,想着她不由大声道:“大人,民妇冤枉,民妇从没指使柳氏这样做啊。”

沈华娥自认出身不凡,从来心比天高,她不甘心就这么落败,不甘心今生落得如此凄惨收场,兀自挣扎,可那柳氏却要识时务的多,她人被旖滟拿住已知活不了,此刻见沈华娥如此,沈家都没有一个人出现为其撑腰,又见群情激奋,旖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有楚青依目光似刀要将她割成片片,而那一身优雅的邪医谷主,不用瞧上一眼,她想到那种种古怪的毒药便浑身骨头发寒。

柳氏听沈华娥喊冤,也不待旖滟施压,自己便趴了两步,磕头道:“青天大老爷,罪妇招下这些罪名,以够罪妇死上千百次了,罪妇怎会豁出性命诬陷沈华娥,罪妇当年糊涂做下恶事,这些年一直心中难安,前些日又遭沈华娥灭口,这才前来投案自首,罪妇所说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虚言啊,这些钱财都是沈华娥所赏,有两件首饰是沈华娥的嫁妆,异常珍贵,倘使不是罪妇替她虐待盛二小姐立下大功,这样价值千金的首饰,有哪个主子会赏给下人?”

柳氏并没反水,反而再度指证于她,沈华娥一愣,随即明白,盛易阳根本就是在哄骗她,他根本没有替她解决柳氏!沈华娥登时面容狰狞起来,顾不上再分辨鸣冤,滔天恨意使得她猛然扑向盛易阳,口中大喊,“盛旖滟根本就不是太傅府……啊!”

沈华娥话未说完,盛易阳却已猛然起身,一脚踢在了沈华娥的胸口上,恨声道:“你这贱人,我那么信任你,将整个府邸交给你来管,将我最珍爱的嫡女交给你抚养,没想到你竟是个面慈心苦,心狠手辣的,我盛易阳瞎了眼,愧对过世的夫人啊。我踢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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