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2)
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落尽时,永宁宫刚展灯,这时,郝公公带了两个太监迈进了永宁宫大门。
珍妃心情不佳,为免胡思乱想,此时正和几个宫女坐在前殿的桂花树下扎绢花打发时间。
郝公公远远看到,便是一脸的笑,跨过门槛,小跑了几步到了珍妃跟前,给珍妃请了安后,笑道,“奴才是刚刚从承义殿过来,本来之前是老奴亲自送那一箱的五彩莲给娘娘您,可路上被赵公公派来的人叫去了承义殿,只好失了礼让奴才们替老奴跑一趟。”
“郝公公可是个大忙人,难得来本宫这里一坐。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喝杯茶!”珍妃放下手中的剪子,拍去身上细小的碎丝,受了郝公公一礼后,方站起身。
她略感意外,她原以为是普通的干花瓣,所以,她打赏了一块普通的玉饰,原来是五彩莲,倒显得她寒碜了。她向来喜欢花草,自然知道这五彩莲有药用的功能,可预预防许多妇女的隐疾,在后宫中向来被嫔妃们喜爱。
但五彩莲花期极短,所以,比美玉还难求。
珍妃请郝公公坐下,宫女很快就奉上了茶。
“郝公公如此客气,倒让本宫汗颜!”郝公公虽是个奴才,可这奴才也分个三六九等,尤其是敬事房的总管,平日里宫里头有哪些风吹草动,通常敬事房是第一个知道的。珍妃这些年也没少打点这郝公公,但这奴才向来与柳青芸交好,并不肯往她这边走动。
如今太子一倒,这奴才的腿马就往她这边跑了。
郝公公笑道,“奴才也是高兴,特来给珍妃娘娘贺禧。不过,奴才不过是个敬事房的总管,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想想,也唯有这五彩莲能拿得出手!”
“本宫有什么喜可言!”珍妃心中拨刺,她这才刚知道兰亭被解了兵部的职,这郝公公倒涎着脸上门巴结,真是讽刺。
郝公公讶然,上前一步躬着身道,“嗳,娘娘,这可是天大的事,宁王终于聘下了王妃!这宫里头,哪个不知宁王殿下最孝顺,凡事不让娘娘操心,也唯有纳妃一事让娘娘急着,如今娘娘终于可以搁下一件心头大事!到来年时,娘娘就可以抱上胖胖的金孙!”郝公公说得一脸的喜气洋洋,全然没注意到,珍妃已生生的抠下指环上镶嵌的东珠,指节绷得泛出青白。
“奴才本来昨天就想给娘娘贺禧,只是这两天承义殿来了个贵客,要添的一些东西内务府也没有,奴才又怕怠慢了那贵客,宫里宫外都不知道跑了几遍!”承义殿住进了个和尚,而那和尚也不是个省心的人,三天两头吩咐他置办一些东西。
“金孙?呵呵呵……”珍妃侧头朝着绣亚一笑,耳上一对心型碧玺坠子,随着她的无声笑颤微摇晃。绣亚自然知道这是不妙的事,珍妃这样不合时宜的笑,让绣亚惊出一身冷汗。
郝公公只道珍妃心中欢喜,依然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奉承话。
珍妃到后面一句也没听进,她此时的动作就象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缓缓地伸出手端了茶,吹去茶末,慢慢地饮了一口,心底却是悲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今日“孝顺”二字,竟是这般刺耳。浸入口入的茶水仿佛变得那么苦涩,从唇舌开始,一直在全身蔓延开来,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都是苦得发痛。
根本连思考都不需要,她也知道,这个“王妃”就是沈千染!
郝公公离开后,珍妃依然沉默着,她独自回到寝房中,她将所有的宫人支开,一室的清静,一室的宁神香气,她的心反而跳得愈来愈急促——
翌日,珍妃一早就派人去召见信义候,她一夜不曾合眼,心头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扉,暖风带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那一缕缕清风也柔酥酥的撩人。花园里的景色一片生机盎然,只是自己的双目却盲了似的,看不到一丝一毫春意。
信义候钟卫国来得很快,也不必经禀报,直接进了珍妃的寝房。
听了妹妹的一番话后,钟卫国眉头深锁,凝了半响,对珍妃的想法并不赞成,试着规劝着妹妹,“不过是个女人,煽不起多大的风浪。何况,眼下皇上自会对付此女,妹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何苦去插手反而破坏了你们母子的情份。”
珍妃不语,这是女人间的恨,她根本无法静心看着兰亭如此护着外人。此刻她已没有一丝的耐性,她想一劳永逸,只想借用钟家暗卫的力量,诛杀沈千染。
就算将来兰亭恨她,能恨多少年呢?终究是血浓于水,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始终是她十月怀胎生下,割裂不开!
“小妹,如今朝局愈加复杂,永安候府整个势力很可能会介入皇子间的夺嗣,赵家在西凌已逾百年,势力根深蒂固,旁枝错节。与之前赵承恩和赵承略两兄弟的支持已不同日而语!你让宁王好好静心做事,切莫让他分心。如今宁王虽失了兵部的职,但兵部那些会带兵打战的多数跟过宁王,他们是支持宁王!人心这东西,就算是皇上也无可耐何。”语至此,化为一叹,其实他也不必说这么多,他这个妹妹在深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只需一点就透。
她低哑的笑,道:“大哥,本宫何偿不知,可兰亭那性子你也知道,一旦皇上对付沈千染,他必定拼却全力护她周全!本宫只怕到最后,他会和皇上走到没有转寰的余地。”
钟卫平不以为然,“皇上的心思别人不懂,你还不知?宁王坚持也好,舍弃也罢,对皇上而言结果都一样,说什么转寰?”他轻轻拍了拍珍妃的肩膀,“这一点宁王十年前就明白!宁王和皇上之间,没有父子,只有君臣!”
钟卫国离去时,珍妃依然坐着怔怔发呆。
兄长的一番话,珍妃不是不震撼的!她为兰亭感到心疼,又为自已感到悲哀。因为她锁不住丈夫的心,连着她的孩子也被冷落、被漠视!
说什么母凭子贵,分明是子凭母贵!
她的心再痛,可她也自知,她还是无法去接受沈千染!回想起她那喷着怨灵般的双眸,她的心就一阵阵的渗骨寒凉。
不行!谁都可以,但沈千染就是不行!
她抚着前额半阖着眸靠着,心里一下混混顿顿,一下又变得清清晰晰地颤着。半时辰后,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渐渐透出一丝阴狠,她轻笑出声,“沈千染,你想夺走本宫的儿子,本宫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趁心!”
宁王府。
沈千染第二日就由兰亭亲自护送来到宁王府,宿进了兰亭的寝房,兰亭为了给沈千染避些嫌,倒搬到了书房中。
白天,兰亭要处理突发情况,到夜里回到宁王府,就寝前装装样子在书房里搁了熏蚊的东西,半夜里就跟鬼魅一样去了沈千染的房里。
沈千染的到来,这下忙坏了宁王府的钟管家,主要是宁王府这些年从没住过女眷,而宁王又吩咐,要让沈千染母子住得舒舒服服。如今要添置的东西太多,钟管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又怕怠慢了,所以,事事来问沈千染。
沈千染正为苍月昏迷不醒的事烦着,便让他直接找水觅。
钟管家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不到一天时间,硬是把兰亭的寝房给折腾成女子的闺房,以至兰亭半夜回府时,以为自已摸错了房间。
赐儿第二日便开始为苍月施针,第一次和第二次,苍月都有片刻的清醒,只是眸光有些晃散,唇齿启启阖阖中,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又昏睡了过去。
小家伙经历了两次失败后,一个人抱着一个小木人蹲在苍月床榻上的一个小角落中,谁叫也不理,直到肚子饿时,才拉耸着脑袋倒提着小木人从榻角里挪了出来。
沈千染心疼万分地抱起儿子,小家伙很伤心,抱回房时,眼睛红得象小兔子般趴在沈千染的肩头,无精打彩地样子让沈千染后悔不迭,不应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过早地去感受人生的疾病和痛苦。
幸好是孩子,难受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日,小家伙起得特别早,一起来就异常兴奋,连早膳也不吃,拼命地指着苍月房间的方向,“娘亲,赐儿要救哥哥,要救……”
沈千染知道小家伙想到了办法。
她抱着儿子,坐到桌子边,打开瓷盅,闻了闻香气四溢的小鸡炖汤,柔声劝慰道,“赐儿先吃点东西,这样赐儿才有力气去救叔叔。娘亲可不想赐儿累坏了,娘亲会伤心的……”
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很受宠很幸福地伸出小胖手,捧了沈千染的脸亲了亲,软软地嘴唇就贴在沈千染的脸颊上,施恩般地安慰,“娘亲不伤心哟!”
这一次施针时间很长,沈千染看着豆大的汗一直从小家伙的额边流下,心疼地揪成了一麻团,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秉着息,小心翼翼地帮着儿子擦着汗。水月则配合地给小家伙传递银针。
当苍月睁开眼,唤一声,“二小姐”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千染顾不得问苍月发生什么事,只倾身把赐儿从床榻上抱了下来,把儿子的脸贴在自已的心口之上,轻柔地拭去小赐儿脸上的汗,亲了一口,哑声问,“娘亲的小赐儿累了,乖,闭上眼睛,好好睡,娘亲陪着你!”
小家伙眨着大眼睛虚弱地笑了笑,“赐儿不累,哥哥醒了,赐儿高兴!”苍月的身体比赐儿高不了多少,小家伙一直以为苍月和他一样,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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