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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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七嘴八舌的询问,有的人因为恼怒而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王朝马汉等人瞪眼要呵斥,苏锦却制止了他们,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等待大家将情绪宣泄干净,这才挥手开口。

“诸位乡亲父老,渭州是你们的家园,虽然你们大部分的人原本是在城外村镇居住,但你们已经将渭州视作安生立命之所,这种感情我当然了解;刚才有人问我是否是要弃城而逃,我想说的是,自西贼叛乱开始,宋夏交战数十战各有胜负,无论是多大的败仗也从未将渭州城交予敌手,本府绝不会做那弃城而走的懦弱之辈。”

“那你为何要遣散我等?若非担心城破,又何须如此?”有人叫道。

苏锦道:“是的,我正是因为担心城破殃及百姓才会如此下达遣散之令,昨日韩帅和范帅都来到渭州商谈此次大战之事,这是我等共同的决定。”

“韩帅和范帅也担心渭州不保么?他们怎地不来守城却让你来守?我等听说你是科举出身,对于打仗恐怕不太在行,何不请韩帅或者范帅来守城?”

王朝厉声喝道:“有你们这般跟府尊大人说话的么?谁说的这种话?立刻给我站出来。”

百姓们经此一喝才想起来这可不是张三李四闲扯淡,面对的可是渭州知府,凭这些话挨个几十板子也不为过,顿时纷纷闭嘴。

苏锦微笑道:“王都头不必如此,百姓们也是心忧渭州安危才出此言,再说人家并没有说错,我苏锦跟韩范两帅比起来乃是籍籍无名之辈,若是两位大帅能有一人来此守城,胜算起码要大一些,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为何不可能?”

苏锦正色道:“我已经不仅仅是渭州知府,昨日圣旨下达,本府已经被任命为泾原路代使,整个泾原路的安危唯我能担负,韩范两帅各领秦凤环庆鄜延等路,他们的职责是护卫其他各路的安危,他们没有义务来为渭州的安危负责。再说了,咱们渭州乃至整个西北有怎能全靠韩范两位大帅负责,东边打仗往东边赶,西边打仗往西边赶,岂不是要累死两位大人么?而且两位大人即将奉调进京入职,若是他们离开西北,战事再起之时我等又找谁来协助守城呢?所以靠天靠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

人群默然无语,苏锦说的也不无道理,永远靠着这两人救火,韩琦和范仲淹便是长着三头六臂也要累死。

苏锦道:“我们也不能寄希望于韩范两帅带兵来援,因为鄜延环庆也在边陲,若要来援必然空虚给西贼可乘之机,谁也不知道西贼会不会突然袭击鄜延环庆等路;身为鄜延环庆两路总使,范帅的职责是要护卫两路的安全;而后方秦凤路兵马也并不多,七八个州府实际驻兵也不过四万,韩帅已经答应派出一万五千士兵前来协防,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咱们岂能事事都靠他人?”

“可是苏大人,你又说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也就是说,即便有这一万五千人协助守城,也难逃破城之灾是么?”

苏锦静静道:“未战之时需的做好最坏打算,此番西贼来犯不同以往那个,不妨告诉诸位,初步探明,西贼左右厢嘉宁军、保泰军、神猛军已经完成集结,目前驻扎之地在渭州北一百八十里外的会州以东的军营内,保守估计最少有十万众;此番西贼集结休整了近二十天,这说明西贼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敌不来则已,一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我渭州城加上援军不过三万余人,三万对十万,这场仗谁能敢说必胜?”

众百姓炸了锅般的惊呼出声,谁都见过西贼马队奔袭来去的情形,几千西贼骑兵冲锋的气势便已经教人惊骇,更何况是十万大军,那还不铺天盖地山呼海啸一般的将渭州淹没么?众人算是明白苏锦为何说没有把握了,先前还以为只是常规的一两万人的军队来进攻,这种情形之下,就算是韩帅和范帅前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本府不得不要诸位撤离渭州,若苍天有眼,神明护佑,渭州城能在此战中保存下来,乡亲父老们还可以回来和本府一道重建家园,若是城池不保,诸位也可在他处安身立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家能活下来,终有击溃西贼夺回渭州的一天,我的意思你们懂了么?”苏锦静静的道。

人群一阵静默,忽然有人轻高声问道:“如果渭州不保,您将去往何处呢?”

苏锦吸了口气环视全场,高声道:“我将于渭州共存亡,本府将率三万五千将士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负皇上圣恩,不负大家的信任,我要让西贼付出巨大的代价,让他们经过渭州一战之后再无可战之力。”

苏锦话一出口便感觉不对劲了,他看到众人眼中闪烁起崇敬的光芒,其实本来就是想说两句豪言壮语而已,要是拿命和渭州共存亡,苏锦说什么也不会干,但他忽略了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视死如归的英雄的敬仰,猛然间一名百姓吼道:“府尊大人,您不是渭州人都愿意与渭州共存亡,我等百姓岂能离去,我等要和府尊大人一起抗击西贼,与渭州共存亡!”

“对,我等要与渭州共存亡,绝不离开一步!”

“誓杀尽西贼,保我家园,我等绝不离开!”

几名百姓握拳怒吼道,就像是干草上的一粒火星,瞬间将干草引燃,顿时呼喊之声遍布广场,数万百姓的呐喊声似乎要将天空都要震得裂开一般。

第七五五章战备(二)

一失足成千古恨,本是劝说百姓们撤离渭州,其结果竟然恰恰相反,西北苦寒之地的百姓们颇有瘦硬之骨,越是让他们远离危险逃生,反倒越是激起他们的彪悍之气。

苏锦坚持,百姓们更坚持,忙活了半天,竟然无一人在遣散名册上登记,叫苏锦挠破了头皮。

“一旦城破,你们难道忍心见到你们的妻女遭受西贼蹂躏涂炭不成?简直糊涂。”苏锦怒了。

“城破之时大伙儿跟着府尊大人一起殉城罢了,留给西贼一座死城,他们又能如何?”百姓们高叫道。

“不成,十多万条性命,你们这是让我苏锦留万世骂名么?本来还有守住的希望,你们这般闹腾,本府必然要分心照顾百姓,这是必败之局了。若因此城破,你们要负上责任的。”

苏锦开始夸大其词恐吓,但很快便被众人识破,有人叫道:“大人,您也别吓唬我们,我等虽然不是军队,但也能帮上忙,搬石头往城下砸,这事总能干吧,咱们三个顶一个,便等于渭州城多了三万士兵守城,赢面应该更大才是。”

苏锦挠头不已,看着身边众人道:“怎么办?你们给拿个主意啊,我这嗓子都快哑了,渭州城难道出犟驴么?怎么碰上这帮子不听话的。”

葛怀敏笑道:“苏大人,百姓也是一片好意,都是想协助大人守城罢了。”

苏锦斥道:“你是身经百战之人,当知打仗不是儿戏,数万老弱妇孺在城中,战事一起便会乱作一团,到时候谁有精力照顾?”

葛怀敏忙拱手道:“大人,可以跟百姓们打个商量,老弱妇孺可以撤出城外,青壮汉子可以留着协助守城,本来守城之时便需要有民夫搬运器具兵器运送箭支做饭烧水,就算是遣散也不可能全部遣散走,还不如折中一下,没准真的可以助一臂之力呢。”

苏锦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虽然明知即便青壮年百姓也不能跟训练过的士兵相提并论,但现在还有众多的准备工作要做,可不能在这里扯皮。

“诸位乡亲!”苏锦举手高声道。

人群静了下来,苏锦道:“诸位的一片精诚爱国之心,本府深为感动,但打仗不是儿戏,我不能让大家跟着去送死;不过本府也明白大家的心情,所以本府退让一步,准许青壮百姓留下协助守城,但老弱妇孺必须立即撤往他处,这是最后的底线,若诸位不答应,我便即刻下令放弃渭州,率军退守原州。”

百姓们见苏锦态度坚决,也只能答应,妇孺们在城中,便是百姓自己也会觉得分心,应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众人纷纷答应,于是苏锦下令,年纪十八到四十之间的青壮可参与守城,家中独子者不在其列,其余人等尽数撤退。

一番纷纷乱乱之后,傍晚时分终于将两拨名册填造完毕,城中百姓九万六千余人,符合条件的只有两万七千人,其余近七万人均不合条件,苏锦松了口气,总算是大部分的百姓将被撤离,留下的两万七千人正好作为后勤民夫使用。

苏锦命葛怀敏将民夫们整编起来组建成民团,每百人选出队长一名,每十队选出团练一人,副团练一人,再设立民团团长一名,命王朝为正,马汉张龙赵虎三人为副共同协调管理。

当天晚上,苏锦命王朝将民团的职责分派下去,有负责烧水做饭的,有负责运输军资的,有负责城头搬运的,有负责抢修工事的,总之各负其责井然有序。

到了第二天的一早,府衙公差开始按照遣散名册上的名单聚拢撤离百姓,巳时时分,几队长长的队伍开始缓缓撤离,众百姓痛哭失声,不断回首看向渭州城高大的城墙,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留守的青壮汉子们也默默垂泪,此一去也许便是生死离别之日,谁也不知道未来还能否见到家人,但所有人都怀着重逢的希望,期盼此战能胜,那便还有相见之日。

其后几日,苏锦下令各处城防再次加强,虽然似乎并无加强的必要,但人们还是自发的将城墙加高,将城垛加宽,好像每夯上一块土便让胜算多了一分。

北城门外的瓮城也勉强竣工,苏锦对它并不抱希望,不过既然大战来临,总是期待能起上点作用。

秦州支援的大军也在七月二十七日进城,领军的将领是韩琦手下的得力干将陇州知州景泰,此人虽是文官出身,但言谈举止皆有大将之风,跟苏锦也很是谈得来,到达的当天便提出要立即在渭州北的定川和刘燔堡两座小寨驻兵拦截,这两座小寨本已废弃不用,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一东一西钳制住南下的山口。

苏锦觉得很有必要,正如他所想的,沿途阻挠西夏军队,延缓他们的进攻打击他们的士气正是心理战的开始,而且此两寨的战略位置重要,也能大量杀伤敌军,挫其锋芒;但是让苏锦犹豫不决的是,一旦此两寨驻扎兵马,必然有去无回,在十万大军的倾轧之下,生还的希望及其渺茫。

权衡再三苏锦不能取舍,最后决定派兵前往,但同时也下达了命令,一旦情况危急必须立即撤回渭州城,不得死战。

人选的问题上也是大伤脑筋,在经过剧烈的争执之后,立功心切的葛怀敏争取到了带兵驻扎定川寨的机会,而刘燔堡的领军将领给了陇州都部署的一名名叫张炯的副指挥使。

两人于二十八日各率三千士兵进驻两寨,定川寨在前,刘燔堡在后,两寨相聚二十里,工事虽然损毁不少,但随军而去的五千民夫三四天便可将之简易的修复,反正只是起着阻挠之功,也无需精雕细作。

七月三十日,苏锦在城头指挥众人将雷石滚木摆放到位,亲卫飞马来报,称城外有十几个人要进城,说是从京城而来前来渭州赴任的。

苏锦心头一喜,掐指算算日子,恐怕是李重潘江魏松鹤等人到了,赶紧快马来到南城,远远一看,差点乐出声来,两高一矮三个人汗流浃背的站在城下仰着脖子朝上喊,李重原本就黑,一路太阳的炙烤这回远远只看见两只眼睛和白白的牙齿了,就连皮肤白皙的魏松鹤现在也是黑瘦狼狈不堪,那潘江倒是没变样子,矮墩墩的身躯依旧结实的很,皮肤还是扬州之时的酱油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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