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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玉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开口:“还是楚少爷有办法。只不过小心这些药片吃多了,楚少爷反而得神经错乱。”

楚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一片一片耐心陪着罂粟吃下去。单单把糖衣的几片咽下去,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剩下光秃秃的苦药片,罂粟只吃了一个,就立刻吐出来。脸上划过厌恶的表情,接下来看都不再看一眼。

楚行怎么哄,罂粟都扭过脸,不再配合。最后楚行把鄢玉一起叫出去,问他:“试试把苦药片都弄成相近药理,但包着糖衣的其他药片。”

鄢玉冷笑道:“你当包着糖衣的药片都是乱包糖衣的?连糖衣不同颜色对应不同的病都有讲究的,行吗?苦药片之所以是苦的,也是有它自己道理的,行吗?”

“糖衣的颜色对着什么病我是知道的。”楚行淡然说,“但既然罂粟要吃包着糖衣的药片,那么苦药片之所以是苦的,一定就是没道理的。所以,我认为鄢医生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就算没有办法,也一定会在某些条件下变得有办法的。”

“……”鄢玉无语半晌,骂道,“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要挟我?”

楚行抚了一下袖口,慢吞吞地说:“啊。”

“你能更无耻一点儿吗?”

楚行又慢吞吞地说:“能的。你要试试吗?”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觉……双更就是霸王们滴温床。只要双更,评论数量就嗖地掉下去了。

你们好残忍好冷酷好无情!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一周之后,路明抱着一堆待处理的文件去楚家找楚行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在给罂粟穿鞋子。

罂粟神色恹恹地坐在床沿,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白皙的肌肤上遮出一小片阴影。像是低头在看着楚行,又像是根本没在看,平板的脸上空洞,没有表情。

路明看她这个样子,就想起前些天在宴会上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罂粟虽然死气沉沉,至少还会走路会拧眉会不耐烦,现在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看不出一丝人气。

这些年他身为旁观者,看着罂粟的长相愈发秾艳,脸上的戾色却也越来越重,一直到了令人心惊不敢直视的程度。当时他还在曾暗中头痛地祈祷过,愿有一天上天慈悲,让罂粟能忽然变一变人性,安生一些。

那时他没想过,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阿凉一夜之间被逼疯的时候,路明也曾去看过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里还微微有厌烦。毕竟在楚家,这种表面风平浪静,底下荆棘丛生的事,发生得实在太多。十多年下来,他早就什么都看惯。死几个人都不算是大事,就更不要提仅是被逼疯。

然而今天看到罂粟成了这样,路明竟觉得微微有些心酸。

似乎罂粟这个人,天生就该是眼高于顶,骄纵又机敏的。长着秀丽面孔,揣着凉薄心肠,才是她的本真。如今的痴傻与愚钝配在她脸上,怎么看,都不愿让人相信是真的。

楚行半跪在房间中的羊毛地毯上,把罂粟脚心搁在他的膝盖上面。一只手握住她脚踝,把袜子一点点套上去。罂粟往后微微一缩,脚趾蜷起来,不肯配合。他抬起头看她一眼,而后屈起手指,在她脚背上轻轻一刮,又柔声哄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罂粟慢慢安静下来,同意他的动作。

路明这几天每天过来,除了第一天看到的时候吃惊了一瞬,到现在已经面色十分平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自从罂粟变成现在这样,楚行就没有再去过书房,更不曾离开过楚家。路明手头积压了一堆文件等着他处理,每次他都是被下面的人催得心急火燎,觉得不能再忍了才跑来这里,然而一见到里面的情景,再焦心的话都咽了回去。

楚行等把罂粟的鞋子都套上去,把她的脚轻放在脚凳上,才头也不回地问:“有什么事?”

“t城的莫先生今天来c城,之前约好了他跟您的会面时间是下午两点……”

楚行把罂粟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边心不在焉道:“你替我去。”

“……”路明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少爷,莫先生从t城坐了两个小时航班专程过来,跟您会面是最主要目的。更何况明年春天我们在t城那两个重点想开发的地皮现在都捏在他手里……总之,总之您还是去一趟为好啊!”

楚行微微一皱眉,路明加紧游说道:“罂粟小姐在这里有管家跟佣人照看,您离开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说谁敢在您起居的地方上轻举妄动?莫先生那边是紧要,再长也不过就是两个多小时时间,罂粟小姐肯定不会有事,您还是去见一见莫先生才好啊!”

路明见楚行态度有所松动,赶紧把大衣从一旁的椅背上取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双手捧到他身边。楚行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去。

他穿衣服的时候,罂粟缓缓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的眼睛一向黑白分明,又像是含着一点湿润润的水意,这样仰脸看人的时候,便很有些无辜可怜的意味。楚行穿好衣服,低下眼,便看到这样的眼神,动作又停顿了一下。

路明在一旁看见,有一瞬间不知为何莫名产生出一种自己在活生生棒打鸳鸯的荒诞感觉。一面又狠下心来催促:“少爷!少爷!再不走时间就晚了!刚才下面人就给我打来电话,说莫先生已经出了机场,现在正在往会馆走的路上了!见面就只有两个小时啊少爷!而且少爷您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得宜坊,还能顺便给罂粟小姐买几块小糕点回来!罂粟小姐不是最喜欢吃那家店的蝴蝶酥!早去早回啊少爷!所以现在咱快走行吗!”

楚行恍若未闻,在罂粟面前缓缓蹲下^身去。

他说得低沉缓慢,一字一句,好让她能听进去:“我去一下就回来,好不好?”

罂粟眼珠稍稍动了一下,抿着嘴唇不开口。楚行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勾了一下,看着她,又说:“点个头,或者摇个头,给我看,好不好?”

罂粟看着他,迟迟都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些疲惫,缓缓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楚行维持着姿势,又等了一会儿。见罂粟像是已经坐着睡过去,才闭了一下眼,终于放弃。

他把她小心抱到床中央,掖好被角,缓缓直起身,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路明一句话不敢多说,屏着呼吸跟了出去。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路明本来积攒了一堆文件想在这空当里咨询他,看到自家上司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又把问题全都憋回了肚子里。过了一会儿,楚行突然冷不丁开口:“你觉得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路明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说,“罂粟小姐有吉相,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楚行看他一眼,薄薄的嘴唇嘲讽弯起来,笑了一声:“何必说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

路明噤声不语。过了一会儿,听到楚行撑着额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有些疲倦地开口:“之前罂粟行事任性狠辣,又经验不足,这样下去务必吃到大亏,我总想要扭过来。现在她倒是真的乖巧无知,任人摆布,为什么我又觉得,情况没有变好一丁点儿,只有更坏。”

罂粟当年初来楚家,虽也机敏娇憨,却毕竟幼小,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裹足模样。楚行现在都还记得,在最初的最初,他一眼挑中她,放下茶盏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打量,罂粟扬起脸,跟他对视的时候,那一双带着一点胆怯,又乌黑湿润的眼睛。

让楚行不知为何,当场便联想到捧在手心里的小白兔子。有些娇气,亦带着小小的乖巧,又活泼泼地讨人喜欢。

他把她拎在身边,照着最好的标版,请了最好的老师,认真仔细地教她。一心想让她娇气美丽地长大。她却不肯照办。开始不过是背地里做些小坏事,绊一绊离枝,整一整路明,见他仿佛不知,便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愈发胆大,肆意妄然。

他其实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攒到有一天觉得火候差不多,才把她叫到跟前。把她的破绽与证据摆出来,一一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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