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7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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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心爱她,但是落到她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占有,贪婪和怨恨折磨,唯独没有真心。

万福侍候两人下车,然而他却觉得十分奇怪,方才车中风平浪静,可是如今两人却失去了出宫前的热络,圣人先下了车,却只是吩咐人送太后回宫,竟然没有其余温存的话。

从腊月二十六到除夕,郑玉磬再也没有见到过萧明稷,她还以为那日自己明明也算得上是心平气和,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触怒皇帝心底哪块禁地的话,有些担心那元夕相会他还会不会变卦。

然而除夕夜宴,皇帝与太后同登五凤楼与民同乐,接受万民朝拜,那是他们两个在万众瞩目之下站得最近的一次,也是独属于他的建昭元年真正到来。

是夜长安城灯火璀璨,帝王的声音中气十足,向叩拜的百姓彰显新任天子的年轻与威严。

不过郑玉磬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倒是能看得出来,短短几日,他似乎人消瘦了好些。

明明这一日该是他一生中难忘的辉煌时光,天子意气风发之下,倒有几分隐隐的颓败。

坐拥万里江山,享受着曾经宫中最美丽的女子,明明他江山美人什么都得到了,却又摆出那样一副孤独的模样。

“音音,”山呼万岁的空档,身穿冕服的帝王微微侧头,似乎这几日的隔阂烟消云散,甚至微微笑道:“上元节那日的时候将秦王送到秦侍中府上,你那一日专心来陪我好不好?”

郑玉磬原本有些微微酸涩的心放下来,这才是正常的萧明稷,她也不在万人面前与皇帝含情脉脉地对视,只是面向百姓,低声道“正月十五,叫人骨肉分离,皇帝倒是做得出来。”

她原本就不希望那日元柏会在宫里,但萧明稷做些什么又不是在与她商量,她就算是冷言冷语,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秦侍中也一个人孤孤单单几年了,你难道不想叫人陪一陪他?”

身侧的帝王闻言一笑,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伤感:“说起来上元相会,咱们两个竟然从无一次,就这样一次,往后你愿意叫秦王在宫里过也好。”

第7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元柏自从除夕之后每日里除了到文华殿进学, 都同自己的阿娘待在一处,面上的笑容显而易见地多了好些。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皇兄不再来找阿娘了,但这总归是件好事,阿娘又是如从前一般的了。

有的时候, 阿娘甚至有空闲来接他下学, 她正月里的穿着比前些日子更明艳些, 偶尔雪天枕珠姑姑会替她撑一把伞, 等候在文华殿外,张望殿门口的方向, 人轻快了许多。

秦侍中待他和善,往往牵了他的手送出来,见到太后才停住步伐, 他每次似乎要看她很久,才遥遥行一个常礼,请宁掌事带他过去。

他问侍中为什么不过去向阿娘见礼,往常阿爷召阿娘到御书房去的时候,偶尔遇上大臣,阿爷也不会叫阿娘躲开,而是叫阿娘光明正大地受了臣子们的礼。

秦侍中每每听到这样的话, 只是笑着摸一摸他茂密的头发,说太后毕竟年轻,臣子应当避嫌, 否则圣人会生气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天, 直到有一天, 阿娘见他过来,非但没有立刻领了他回长信宫,还上前几步, 叫住了秦侍中。

“侍中这些日子一向可好?”郑玉磬不用宫人跟着,亲自撑了伞带他过来,仔细打量秦侍中的容颜,轻叹了一声:“你这些年确实变了好多,叫我都不敢认了。”

在萧明稷的面前,她甚至不敢长时间地打量着他,反倒不如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这般,可以肆无忌惮地直视他。

他清瘦了太多,哪怕这些时日她有心将手伸到文华殿,关怀一下他们父子的饮食,可是他的腰肢依旧显而易见地细,几乎比她还要纤弱。

明明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外面畅谈古今,意气风发,回到家里的时候虽然过分依顺母亲,可是在她的面前也是一样的百依百顺,连破身的时候见到她哭泣都会犹豫不决,最后交由她来。

那个时候她仿佛是做梦一般,忽然嫁了人,虽说决心与萧明稷一刀两断,但收到了他身边人代笔写的信,听闻他知道自己被圣上赐婚,气得当场呕了一口血,急于回京辩驳,以至于中途伤口迸裂,反而得在驿馆多休养一段时间,心如刀绞,便是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既是面对丈夫柔情时还会想起旁人的羞愧,也是误会了昔日情郎的叹息,因此面对秦君宜理所当然履行丈夫之责的时候害怕极了,盼着新婚之夜早些过去。

可他又那么温柔,消弭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但是现在两人被宫墙分隔,不要说重温旧梦,便是见一面都很是困难,两人之间无形有了一道天堑,想要小心翼翼维持现在的风平浪静,谁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臣一向还好,孑然一身,怎么活都是一样的。”

秦君宜没有想到郑玉磬会主动过来,外面天气寒冷,他的呼吸比以往更急促些,但是却没有退避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一别经年,娘娘倒是还好,只要您与殿下安康,臣也就能放心了。”

他被皇帝取了肋骨,又被迫听见妻子与自己曾经景仰的君王亲昵低语,夜夜缱绻,甚至亲眼看着那一场册封典礼,天子是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朝野宣告那声势浩大的爱情,哪里会不恨不恼。

可是他过后又会想起郑玉磬,想起她面对母亲时的柔婉孝顺与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大胆妩媚,想起她后来知道自己授官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因为离别而哀伤的神情,两人的境况是同样的无能为力,她其实也不过是个没有什么能力反抗的可怜人。

若不是他唐突冒昧,郑玉磬会是宫中名正言顺的郑贵妃,不必到道观去受那一段苦楚。

而就是这样小心翼翼求生的日子,她还是将两个人的孩子生了下来,甚至险些令上皇册立为太子。

“我其实一直过得都很不好,”那撑了伞的女子忽然放开她的孩子,叮嘱元柏先去宫门口那里找枕珠他们,对他道:“我曾经觉得死在青陵台下的女子太傻,如今才发现那样的结局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青陵台是宋康王为臣妻息氏所筑,而息氏不从,丈夫韩凭上吊,她坠楼身亡,双双殉情而死,死后化为相思树上两只鸳鸯,交颈悲鸣,令人叹息。

“可是我那个时候总还是存了一分想活的怯懦,我想,他总有厌了的那一日,到那个时候,或许我还能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逃出去见你。”

她后来果然是逃出去了,但是见到的只是秦氏一地的尸首,“总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受了许多苦楚,把你原本安安稳稳的人生毁了。”

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她死了便会成为贞洁烈妇,无论是萧明稷还是秦君宜,大抵都会怀念她一辈子,但是活下来却很艰难,她得到了多年的奢华生活,却也遭受了许多折磨。

“娘娘请慎言!”

秦君宜不知道郑玉磬今日为何会忽然这般大胆,但是听她这般说来,本来以为古井无波的内心却平地生波,克制着不对她说出那心头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臣从未怪过您,这并非虚言,”他坦然平静道:“纵然臣愿意为了自己的妻子粉身碎骨,但臣当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来保护您?”

将心比心,他的怨恨也不该对着郑玉磬,换作是他,他也愿意活下去。

“你还是那般好,对我一直都很好,”她叹了一声,“我本来只想远远地瞧着你,可想着以后万一若是见不到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光明正大同你说几句话。”

萧明稷这几日并不约束她,甚至也不来见她,她虽然警惕,但试探了几回,身侧确实没有人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报给皇帝,才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最后来看一看他。

或许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君臣有别,臣实在是不敢领受娘娘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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