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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堂中一阵静默,接着却轰地一声炸开了。只因这江安县主可不是一般人,其出身勋贵之家的汝阳王府,汝阳王世代镇守大锦东陲,手握一方兵权,乃大锦三大藩王之一,江安县主正是现汝阳王梁从克的嫡次女。而江安县主所嫁也非常人,却是大锦第一士族青阳萧氏的嫡子萧默。

萧氏源远流长,自上数四百年的周朝便是西南望族,如今的青阳萧氏便是周末名相萧偳一脉,四百年历经五朝,萧氏不知出了多少名人高官,风流雅士。

大锦圣祖爷打天下时,当时的萧氏族长萧庆迎一力支持圣祖,圣祖兵败颠沛南疆,其携亲眷族人追随,当时只萧庆迎一系跟随前往南疆者竟多达一万人,萧庆迎因恐族人不能全心全意追随圣祖,竟是一把火烧毁了故宅。圣祖后取天下,封萧庆迎为辅国公,萧氏一族这才在青阳再度安家。

大锦的镇国公虽世袭,但逢袭降等,如今已过五代,萧氏虽失了爵位,可盛名犹在。萧默又是前内阁大臣,紫安殿大学士萧明达的嫡长子,曾是先帝丰庆初年的榜眼。

萧氏自萧明达致仕,嫡系便渐渐退出了大锦朝堂。世人都说萧氏如今不复祖辈荣光,安于享乐,怕是要没落了,可锦瑟却知这是萧氏的韬光养晦之策。

江安县主唯一的嫡子萧韫在先帝丰庆十八年便已被钦点为状元郎,当年他年仅十六,是史上最年少的状元公。彼时她将八岁之龄,正陪伴祖父南下,她犹记得祖父对萧韫的赞赏之言:天资聪颖、不负萧氏盛名。

先帝对萧韫也极为喜爱,金殿之上便允了其内阁侍读之位,然萧韫却以年纪尚小,阅历尚浅,不堪大任,恐负圣望为由辞了,至此云游天下,只寄情山水诗词。天下书生本清高自诩,萧韫此举被大家称颂,都道他性傲岸,有古君子,远朝堂,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风骨,这也使得萧韫在大锦读书人中享有极高的威信,还得了个谪仙的美誉。

青阳萧氏如萧韫这一辈的子弟中中举者甚多,虽皆初涉朝堂,官职都不高,但也不可小瞧,萧氏有这些子弟在,又怎会没落?

对比这样的士族,武安侯府这样只显贵一朝一代的门第便成了不值一提之流。而姚家,那更是和萧氏全然扯不上任何关系,这也难怪众人听闻江安县主来访,会表现的如此诧异和激动了。

闻言,不少夫人都流露出了思忖之意,如今姚礼赫已在同知位上三年,而知府姜大人即将调任,众人此刻皆在猜测是否是姚礼赫得了什么门路也要高升了,可这也不对啊,便是姚礼赫能顺利升任江州知府,也不过区区五品,纵是他走了狗屎运,一下子官升三级,那也入不了萧氏的眼啊。

便是万氏也惊疑地瞪了瞪眼睛,郭氏更是半响才反应过来,丝毫不敢托大,忙起了身带着众人去迎。

锦瑟也觉诧异,只因前世郭氏寿辰这日可没发生江安县主来访的事。众姑娘随着夫人们出了屏风,锦瑟便闻那边两位眼生的姑娘正低声嚼着耳朵。

“这江安县主不是一直都住在凤京的萧府吗?怎到了这里?”

“你竟连这个都不知?再一个月汝阳王的六十大寿便要到了,江安县主自是要回去给父亲贺寿的,听母亲说这次是萧公子亲自护送了母亲南下呢。想来今日刚巧路过江州,只不知萧公子可是也来了……”

“你这般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久闻萧公子和吴王世子、镇国公世子、武安侯世子、户部尚书府的廖公子,还有质子府的北燕英武王并称凤京六大美男子,将才已见过了武安侯世子,果真仪表不凡,却不知这位萧公子是否也如传言一般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这两人正聊得火热,不想另一位穿桃红衣裳的姑娘诧异地插声问道:“怎北燕质子也算进这凤京六大美男子里来了?真真好笑。”

那先前说话的姑娘却白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质子爷在我大锦已有七年了,平日都生活在凤京,每年只回大燕一次,还呆不足月,这么算来和凤京人又有何异?听说这位北燕王爷生了一双蓝色眼眸,这人的眼睛怎能生成蓝色呢,真不知是何等奇怪模样。”

“蓝眼睛有什么奇怪的?你们看,吴姐姐身边的流云就生了一双蓝眼睛,我瞧着极是好看!”

这次说话的却是之前和吴紫萝在一处的云姑娘,锦瑟瞧小女孩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珠极为灵动,不觉一笑。随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吴紫萝身后跟着一名十岁模样的异族婢女,只她一直低着头,容貌倒瞧不分明。

姑娘们纷纷望去,便有一穿鹅黄褙子的姑娘脆声道:“喂,你快抬头叫我们瞧瞧。”

流云闻言却依旧低眉顺眼,吴紫萝回头冲她笑着吩咐了一句,她才缓缓抬起头来。锦瑟望去却见她皮肤细白,长眉深目,鹰钩鼻,大嘴巴,五官比大锦人要深刻,线条也粗犷些,容貌虽不算太出众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那一双蓝眼睛,澄净的如一池碧水,又如剔透宝石,非常漂亮。

众姑娘不觉叽叽喳喳地赞叹了两声,那之前说话的姑娘便又道:“若那质子爷的眼睛也像流云一般,倒也不算吓人。”

云姑娘就又脆声接话道:“这位王爷真可怜,背井离乡,一定和戏文上唱的质子一般要受颇多屈辱。”

她这一言,那紫衣流云髻的姑娘便笑着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这北燕武英王在凤京可一点屈辱都没受。前些日我表姐从京城过来还说起这位质子爷呢。听说凤京的质子府修建的比王府还华丽,这位质子爷春上时还和大长公主的嫡子南郡王因一个戏子起了冲突,竟是将南郡王打的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都没能起来。大长公主日日进宫向皇上哭诉,可最后这事也没闹出个谁是谁非来。”

“这却是为何?”云小姑娘闻言便眨巴着大眼睛又问道。

她们这边说话声不知不觉已惊动了不少人,引得众姑娘都侧首而望。

锦瑟却微敛笑意,这再说下去就不妥了,她欲出言制止,却闻吴紫萝率先开了口,轻拍了下云姑娘的头,道:“就你问题多,快看,江安县主下轿了。”

她一言众人便都住了声,凝眸向前望。而姚锦玉至始至终便没认真听姑娘们的议论,只因她这会子一心思都扑在了谢少文身上,那什么萧家公子,什么武英王便是再俊美,她也攀不上任何关系。

谢少文这样的身份对她已是高不可攀了,她只望着母亲真能如她所愿,筹夺到这门金玉良姻,为她谋取一份侯夫人的泼天富贵。

锦瑟余光瞥到姚锦玉伸长的脖颈,直勾勾的眼神,不觉挑了挑眉,心道她的这位好姐姐可真是半点都不叫自己失望。

锦瑟正想着那边姚锦红却突然拉了她的手,锦瑟回头便闻姚锦红压着声音问道:“四妹妹,武英王为何就敢野蛮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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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姚锦红的声音极低,倒也没人留意到她们,锦瑟见她满是好奇,便笑着摇头,低声道:“三姐姐,戏文上的质子都是被迫为质的,这武英王却是北燕亲自提出送其为质的,听说当年提这主意的还是其生母,如今北燕国母金后,这一被动一主动,差别可就大了。”

锦瑟说着想到姚府后门那嚣张的狂徒,不禁又道:“这武英王未必野蛮,却必定是个猖狂跋扈之徒。”

姚锦红闻言目露不解,还欲再问,锦瑟却美眸斜飞睨着她,掩唇笑道:“瞧三姐姐,发钗都歪了呢,怨不得老太太总说三姐姐是皮猴呢。”

言罢见姚锦红眨巴着眼睛去扶头上发钗,锦瑟便抬手笑容温柔地给她整了整发髻。那边江安县主却已下了软轿,老太太和众夫人们见过礼,姑娘们才纷纷拜了,这才簇拥着江安县主重新回到锦绣堂中落座。

江安县主四十来岁,梳着朝云近香髻,只在侧髻上插了一排大小不等,玉质极好的羊脂梳。她上身穿着暗蓝色掐金丝翠羽面的褙子,下配淡蓝色的百摺罗裙,外头还罩着一层宝蓝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领口处和腰带上都滚着紫貂毛,身上并未多带首饰,然却透出一股低调而沉敛的华贵来。

她微微有些发福,可却更显雍容富贵,五官精致,虽眼角已长了眼纹,但难掩丽质,想来年轻时也是少见的大美人。

郭氏于她同坐在靠轩窗的山形镶云母靠背罗汉床上,却不敢托大,微侧着身子已示尊重。

江安县主见郭氏略显局促便笑着道:“老太太许也听说了,下月便是老父大寿,我回去拜寿,凑巧路过江州,不巧却逢大雪,这便被困在了此地。昨儿太阳是出来了,可我那不孝子却邀了友人登云屏山去了,到今日还没个踪影。我自己个儿在别院也闷得慌,凑巧听闻老太太也是六十整寿,便紧赶着来凑个趣儿,老太太莫怪我不懂礼数才好。”

郭氏见江安县主态度亲和,笑容和蔼,忙笑着道:“哪里哪里,县主能来真真是叫姚府上下受宠若惊,令得这锦绣堂蓬荜生辉啊。”

夫人们纷纷笑着称是,江安县主又和郭氏寒暄了两句,又于坐在一旁的万氏打过招呼,这才瞧向站在下头的几位少年,道:“这可是府上的少爷们?果真是个个一表人才。”

郭氏当即便笑的合不拢嘴,忙道:“他们几个都不长进,若是能有萧公子十分之一的才学,姚家也后继有人了。”

将才是姚礼赫亲自送了江安县主过来的,姚文青等几位少爷便也一道过来给老太太拜寿,已在堂中站了片刻。

如今听郭氏这般说,二房所出的三少爷姚文科便忙带着四少爷姚文敏,五少爷姚文青,和四房的六少爷姚文强一同上前给郭氏磕头拜寿,道:“今儿祖母寿辰,孙儿们一同作了首贺寿诗,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言罢便双手捧起一纸诗文来,雅冰忙上前接了呈给郭氏和同坐的江安县主鉴赏,江安县主含笑念了,却是:教子以衷更教孙,懿行淑德仰慈云,蟠桃果熟三千岁,紫竹筹添九百春。

念罢夫人们自纷纷称赞,江安县主也连连点头,将手中诗作递给了一旁的万氏,笑着道:“这诗虽比不上少文为你做的那首十福诗,但字却极为出众,你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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