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怎么可能?!血书怎么可能会变成万氏的忏悔书?!
高三少爷忙抖开血书去瞧,这回再没人和他哄抢了,他这一看只觉头脑一空,白眼发花,那血书上密密麻麻所写当真和符氏所说一般无二,他惊过神来,心知事情有变,他办砸了差事,忙做出第一反应,也是欲去撕扯那血书。
可他还未用力,血书已然被夺,文青拽了血书便走向人群,道:“请大家都看看吧,也为廖家,为我姐姐做个见证。”
血书四下传开,形势瞬间峰回路转,四老爷上前一步逼向高三少爷,道:“高自强,你何故信口雌黄,睁眼说瞎话?!今日不说清楚,便休想离开!”
四老爷言罢廖书则两人便上前一人一边地拽着高三少爷的手臂将其押下。事情败露,高三少爷此刻已然慌了,又被廖家两位少爷拽住,便急声道:“不对!这血书不对!是你廖家人偷天换日,将真正的血书藏了!”
四老爷闻言讥笑,扬声道:“各位,方才是和夫人第一个看的血书,这众目睽睽大家可曾瞧见我廖家人靠近过万氏?我廖家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做什么偷天换日之事,更何况我廖家行得正,也无需做此心虚之举!倒是你高三少爷,和万氏无亲无故,更和我廖家和我那外甥女无冤无仇,何故今日如此咄咄逼人,欲致廖家于不义?!”
四老爷言罢,高三少爷便察觉出今日的不妥来了,他按照约定早便守在了廖家附近,一见万氏出现便也跟了过来,他先还怕万氏冲过来会被廖府下人挡住不能寻死,可谁知万氏竟极有魄力,冲出的很突然,而且嘶叫一声便直直地冲廖府门前的拴马石上去了,一声巨响当场就毙了命。而她撞死在拴马石上,廖家当时在府门办差的下人们竟然全似吓傻了般,竟无一人奔下台阶探看,更无一人靠近万氏。
还是他匆忙地吆喝着赶过来,和几个一同奔来的路人将万氏抬到了正门前,确认万氏已死的。他彼时恐廖家人见机快,趁他不备偷走血书,或是偷换血书,见廖家人不靠近万氏还心生满意,如今听廖四老爷这般说,才惊悟过来,他是一早便上了人家的套,好好的谴责书变成了忏悔书,分明是武安侯也入了人家的套了!
高三少爷被逼问的哑口无言,无从分辨,想说在符氏搜身之前血书已然被换,可人家廖家人就没靠近过万氏,当时见证万氏撞死一幕的并非他一人,这污水是泼不上去的啊。
“是呢,万氏撞死时我刚巧来廖世伯府上投飞帖,还是我和高自强,许四老爷几个将万氏从拴马石边儿抬过来的,只我们几个靠近过她,廖家人没机会换血书的!”
“之前也是高自强说他听到万氏嘶吼冤枉,大家才会误解姚姑娘的……”
“对啊,说什么瞧见廖府下人羞辱万氏的话也是高三少爷啊。”
……
“这事已很清楚了啊,高自强方才睁眼说瞎话,句句是替武安侯府辩白,欲将一切罪行都加诸在这死去的万氏身上,他哪里是什么热心,分明便是受了武安侯的指派嘛。”
“对对,是这样没错!如今武安侯被弹劾,见铁证如山,便推了万氏出来顶罪!只可惜这万氏临死悔悟,不愿再害善良宽容的姚姑娘,这才将鸣冤书改成了忏悔书,以死谢罪。而武安侯和这高三公子只当他们的诡计都已成事,高三公子这才会那般信誓旦旦,信口雌黄地睁眼说瞎话嘛!”
“哈哈,这可真是苍天有眼,疏而不漏啊!武安侯哪里会想到万氏临死会悔悟……哎,到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武安侯好生残忍啊,到底是结发妻子,休弃了也便算了,竟还如此相逼,令万氏走投无路的分明是武安侯府!”
“是,是,到底是生身之母,武安侯世子竟一点不关心,这样的人家……真是叫人齿寒!也难怪会做出那等变卖御赐之物,邈上的无君无父之事来。”
“想叫万氏担下一切罪名洗脱侯府,真是好谋算啊!”
……
众人谁也不是傻子,片刻功夫已确定高三少爷是武安侯指派而来,更将武安侯的目的说的清清楚楚。这也怪那高三少爷自己愚蠢,因太想出人头地,好容易觉着把握住了机会,便太过心切,方才他在人群中不停引动舆论动向的行为也做的太过火了一些。若是从万氏身上搜到的就是鸣冤书,那么众人自然不会多想高三公子的异常,可是如今情况,却是连傻子也能瞧出高自强是有问题的。
此刻王嬷嬷正站在廖府下人身后,她从方才一直瞧到此刻,已是好几次忍不住想冲出府来和那些指责自家姑娘的人们理论,可都被老太君身边的尤嬷嬷给拉住。形势突然发生大逆转,王嬷嬷和柳嬷嬷几个才觉出味儿来,这会子王嬷嬷只觉时机已到,推开身前小厮便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府门,踉跄着扑下台阶跪倒在万氏身前,痛哭起来。
“侯夫人啊,您怎如此想不开啊,老奴奉姑娘之命去看您,您羞愧难言,无颜接受姑娘的帮助还将老奴赶出客栈,老奴那时便该想到您有轻生之意,可老奴糊涂啊……我们姑娘何曾怨过夫人啊,夫人您早年对姑娘的疼爱,姑娘她都记在心上呢,您这般……您这般可叫姑娘她如何是好,姑娘该多痛心啊。侯夫人啊,人死不如赖活着,那武安侯凉薄,夫人又何苦为其心伤?!夫人依着姑娘离开京城,拿了那些银两总是能继续过日子的,怎就这般轻生了呢。侯夫人啊,我们先夫人也常说人生在世谁不犯错,知错能改便能重新做人,为人也该宽容对待那些真心忏悔之人,侯夫人您已忏悔,我们先夫人又怎会怪您,您何必这样以死谢罪啊!”
王嬷嬷这一声声传出,众人还有什么好疑心的,皆叹息起来,不是赞锦瑟宽厚大度,便是指骂武安侯和谢少文太是无情残忍,或是感叹万氏死前的悔悟。
而也是在此时,廖府门前的下人们又让出道来,众人望去却是廖老太君被簇拥着出来。而她身边随着的姑娘容颜绝丽,气质脱俗,又浑身都透着一股彻骨的悲伤,楚楚怜人,却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瞩目。
这姑娘正是锦瑟,她此刻已换了一件浅蓝色绣银白玉兰花的素色小袄,一袭白底绣海蓝云纹的罗裙,头上只挽着个乌溜溜的圆髻,也未戴任何钗环只用素银绸带系着发髻,鬓边插着一朵白绒花。
她绝美的小脸上此刻还挂着盈盈泪珠儿,满身悲伤地被白鹤掺扶着,那满脸的泪痕,氤氲的眸子将她原便清丽脱俗的容颜映的越发出众,整个人便如同一朵在风雨中哭泣的白莲花,出水高洁,楚楚怜人。
人群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完颜宗泽撩开车帘一角将锦瑟悲伤难言的神情瞧在眼中,不觉勾唇一笑,宠溺地道:“利爪的小狐狸,真真狡猾……”
完颜宗泽言罢却冲外头低声吩咐,道:“谢增明很快便会知道上当了,去将那什么柳姨娘带出侯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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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一出府门瞧见躺在地上的万氏便泪水滚落,倒在了白鹤的臂弯中,白鹤拖住锦瑟连声劝着,扶着她下了台阶,锦瑟这才推开白鹤在万氏身边跪下,一面拿帕子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凝血,一面垂泣。
“姨娘,您这般叫侄女以后该如何自处啊?自小您便对侄女疼爱有佳,这些年侄女离开京城虽是有些疏远了,可您疼侄女的心,我是了解的啊,姨娘若非不得已一定不会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情来。侄女又何曾怪过姨娘,侄女听闻姨娘离开了侯府……担忧非常,真想亲自去看望您,却又担心您见到我反伤悲难过,这才叫乳娘代我前去,哪里知晓这竟叫我错过了见姨娘最后一面的机会,若然我能亲自前去,兴许……兴许……”
锦瑟说着已是连连摇头,满脸追悔,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和真切,全然便是真情流露,围观的众人瞧之无不动容,纷纷赞起锦瑟的宽厚大度来,锦瑟听在耳中,低头拭泪时不觉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来。
她不愿意这般惺惺作态,言不由衷,更不想做什么沽名钓誉之事,事实上今日万氏会撞死在此和她脱不开关系,也可以说是她一手安排。瞧见万氏这般她感叹有之,却觉谈不上悲伤,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表现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来。
如今这般虚伪的作态锦瑟自己也不喜欢,甚至是厌烦的,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名声对世人立世太过重要,万氏今日撞死在府门前,便是欲毁她名声,而她要想杜绝不好的流言便必须这般做。
所谓人无打虎心,无奈虎有伤人意,并非她心狠,也并非她愿意这般勾心斗角,生性便阴险诡诈,而是她已然和武安侯府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这便再不容她心慈手软!
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若然不愿遵守便只能出局,而出局不仅意味着你个人的荣辱得失,便连你所在乎的亲人也要尽皆受到牵累,故而她只能这般不停地算计,伪装,直至有一日足够地强大,可以站在高处供人仰视,直到世人畏惧你的权势和地位,再不敢轻易去算计你非议你,也许只有到那时方能随心所欲一刻。
想着这些,听着那些愈来愈盛的称赞声,锦瑟非但未得意,反生出一股烦躁来,再抬头时便擦拭了泪痕,扶着王嬷嬷的手起了身,她转身又上了台阶,便在廖老太君身前跪下,道:“外祖母,如今姨娘已被武安侯府休弃,姨娘这般处境却未曾听闻万府有任何表示,想来也是不肯管姨娘的身后事,姨娘她总归疼我一场,如今又谢罪在廖府门前,孙女请老太君做主安葬了姨娘吧。”
廖老太君忙令人去扶锦瑟,连连点头,道:“她已真心悔过,人死如灯灭,过去的恩恩怨怨便都叫它消散了吧,相信世人也定皆不再指责于她了,你的心思外祖母都了解,好孩子,你便放心吧。”
锦瑟见该做的都已做了,实在不想在此继续演戏,索性便告退回府而去。廖老太君吩咐婆子将万氏的尸身抬回廖府,又和相熟的几府夫人们寒暄一阵,便也回了松鹤院,将其它诸事皆交给廖家两位老爷处置。
老太君回到松鹤院,锦瑟已等候在屋,尤嬷嬷早吩咐厨上煮了安神汤,锦瑟正捧着汤碗出神,廖老太君进来她便忙站起身来迎上去,两人进了内室,老太君屏退了下人,见锦瑟显得较平常沉默,便道:“既然无愧于心便无需多想。”
锦瑟闻言抬头,见老太君慈爱地瞧着自己,心中一暖依偎过去,这才道:“外祖母放心,我没事,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后悔,更无愧于心。”
廖老太君便拍着她的手,道:“你给过她生路,却是她自己执迷不悔,谁也救不了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锦瑟那日到松鹤院来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后来伺候廖老太君歇晌时才说出了来意,她所言正是万氏欲到廖府以死相迫之事,那日锦瑟已向廖老太君交待了她暗中安排之事,也料定了万氏若有所动,必定会选今日。
万氏所留遗书确实是鸣冤和顶罪书,可那遗书却在今日万氏出门前被春晖给掉了包,万氏不知此事,依旧以死害人,自然落得如今白白送命的结果。
廖老太君言罢见锦瑟精神着实不好,只当锦瑟是因担忧今日之事,昨夜并未睡好,便又道,“王嬷嬷,柳嬷嬷和你那几个丫鬟都调教的不错,只是有些太过心慈良善。外祖母会代你敲打她们一二,你只怕昨夜未曾睡好,今日又伤神一场,今儿便莫再出门访友了,好好回去睡上一觉,莫再生了病。”
锦瑟精神不济确实和万氏之死有些关系,心情免不了沉重,可更主要是因昨夜被完颜宗泽带出府去闹的那一场,她原便睡眠不足又加上宿醉,如今她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一阵阵抽疼。
她听闻廖老太君的话便有些心虚,低了头,而她谋算武安侯府和万氏的事一点都没向王嬷嬷几人透露,却正是老太君所说之故。
王嬷嬷,柳嬷嬷并白芷几个,或沉稳,或老道,或机灵都是极得用的,锦瑟也皆拿她们当亲人看待,可有一点,几人都有些心慈手软。她虽心思沉,可便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尤其是已决定接受完颜宗泽的情感,往后她的面对的困难只怕会更多,敌人也会更可怕,王嬷嬷她们的心慈手软很可能便成为别人谋害她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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