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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仆役所说,这应该是三郎主杨瓒亲手制作的汤饼。

小包子杨广赶忙擦了擦,裹上小衣裳,迈开小短腿也跑出来,伸手扒着杨兼的衣摆,浑似很依赖杨兼的模样。

杨兼低头看了一眼小包子,又看了一眼衣着过于单薄的妓子。虽说这妓子是个男子,但在孩子面前穿成这样,终归不是太好,于是杨兼干脆将自己的外袍哗啦一声解下来,顺手披在妓子单薄的身子上。

妓子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红彤彤的,还挂着惊惧的泪水,撞在杨兼温柔多情的目光上,突然露出一丝丝的羞赧。

三郎主杨瓒不知大兄已经换了瓤子,看到这场面还道是杨兼花心风流惯了,冷嗤一声,凉凉的说:大兄倒是怜香惜玉。

杨兼顺着那清冷的嗓音看过去,眼前此子必然便是自己的便宜三弟杨瓒了。杨瓒身材高挑,一身文人姿仪,偏偏精腰挺拔,透露着一股武将气息,文武的结合让杨瓒文雅而不穷酸,英挺而不虬髯,尤其杨瓒容长脸面,更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高洁之感。

杨瓒果然与杨兼不对付,腰扇一挑,指着扣在地上的瓷碗,说:大兄纵容妓子,撞坏了我亲理的汤饼,今日大兄必然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

杨瓒找茬儿的话还未说完,杨兼已经淡定开口,说:为兄赔给你。

赔?杨瓒冷笑一声,说:大兄有所不知,这可是我亲自下庖厨,为公主所制的汤饼,大兄拿甚么赔给我?

杨兼的态度还是很平静,国公府中的仆役都知道,往日里世子和三郎主一见面儿,必然是要掐个你死我活的,今儿个却只有三郎主一面热,世子异常的平静,也不知甚么情况。

杨兼态度很好,说:为兄也可以亲手理膳,做一碗汤饼赔给你。

他话音一落,别说是仆役们,别说是三弟杨瓒,便是小包子杨广也狠狠吃了一惊,圆溜溜的猫眼睁大再睁大,保持着揪住杨兼衣摆的动作,扬起肉肉的小脖子,奇怪的看了杨兼一眼,父亲甚么时候还会理膳了?

好啊。杨瓒点点头,他以为杨兼只是信口开河,毕竟杨兼平日里几斤几两,他这个做弟弟的哪里能不知晓?

杨瓒说:大兄既然要亲自理膳赔给弟弟,那再好不过了。但弟弟丑话说在前面儿,这饼食做的不好,今日之事便不算完。

杨兼挑了挑眉,说:如何才算是好,弟亲大可以言明。

杨瓒今日便和他牟上劲儿了,冷笑说:大兄见多识广,乃是我们隋国公府上的世子,这烹饪出来的饼食,必然非同俗物,大兄可不能用一般的饼食来搪塞弟弟

杨瓒握着腰扇,扇子尖轻轻敲击着掌心,一派翩然之姿,说:大兄听好了,这饼食不能是起溲、不能是餢飳、不能是曼头、不能是薄壮、不能是汤饼、不能是牢丸、不能是粔籹蜜饵、不能是豚耳狗舌。弟弟也不难为大兄,只求犒(月高)香壤(月襄)色,食指大动,这八个字足以。

足以?分明是找茬儿!无论是仆役们,还是小包子杨广,都已经预料到,杨兼被三郎主戏弄之后,震怒恼羞拂袖而去,不欢而散的场面儿。

哪知

杨兼从都到尾都未有动怒,面色温如春棉,似乎从不知甚么是恼怒,看着杨瓒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面对杨瓒咄咄逼人的冷笑,杨兼竟是淡淡的笑了回去,说:这亦不难,弟亲既然想食饼,为兄做给弟亲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杨瓒:(仇人见面分外眼红)▼_▼

杨瓒:我闹!我闹!我闹!

杨兼:(微笑)为兄赔你

杨瓒:?

杨包子广:▼_▼有人为了吸引我父父的注意力不择手段

杨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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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弟弟无理取闹

不难?杨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顽笑,腰扇的尖端在掌心短促的敲击了两下,显然比方才的力度要大许多,咬重声音,重复说:大兄可曾听清楚了?这饼食不能是起溲、不能是餢飳、不能是曼头、不能是薄壮、不能是汤饼、不能是牢丸、不能是粔籹蜜饵,亦不能是豚耳狗舌

杨瓒一口气八个不能,一共罗列了九种饼食。

南北朝时代是一个大融合的年代,各个民族交融在一起,虽然混乱,但也快速推动了历史,美食在这个年代急速膨胀,尤其是饼食,被推向了一个新鲜的高度。

尤其是在北朝,北朝喜食饼,但是杨瓒口中的饼食,可并非现代人所想的馅饼、烙饼等等。在当时,饼食其实大抵可以理解成面食。

南人喜欢吃米、食鱼、煎茶,而北人则偏爱吃饼、食肉,饮酪浆。

方才杨瓒所说的起溲,其实就是发酵的面食;餢飳是发面饼;曼头很好理解,就是馒头;薄壮乃是薄饼;牢丸的概括面积较为广泛,包子饺子汤圆等等,全都被叫做牢丸;粔籹蜜饵是面类油炸甜食;豚耳狗舌则是豚耳和狗舌,类似于猫耳朵和牛舌饼。

至于汤饼,也就是杨瓒亲手下庖厨制作的那碗面糊糊,其实类似于现在的面条或者面片儿,当时没有面条这个词汇,所以一律用饼代替,面条、面片,或者煮饼都被唤作汤饼。

杨瓒的汤饼还扣在地上,一根根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粘成一坨,有的则烂成一团,面汤险些熬成了一碗藕粉,黏黏糊糊,扣在地上愣是不怎么流淌,几乎没有甚么流动性

杨兼低头盯着地上的汤饼,不知怎么的,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做饭的场景。当年父母离异,母亲又患上了躁郁症,小小的杨兼无人照顾,肚子饿了只能自己动手做饭,踩着凳子,扒着灶台,杨兼第一次给自己做的便是一碗面条。

如今想起来,和眼下这碗汤饼,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三弟杨瓒做的汤饼,还比当年杨兼做的面条好上一些,虽缠缠绵绵粘粘黏黏,但好歹没有糊掉。当时杨兼烧了好大一锅水,但不知为何,水熬干了,最后面条糊掉了,面条上漂着糊渣子,小小的杨兼就那样,对着面条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那糊掉的滋味儿,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杨瓒重复着刻薄的要求,他乃是隋国公府的三郎主,见多识广,要说这世上还有他没食过的饼食,那决计是不可能的,杨瓒便是故意刁难杨兼,找找他的晦气。

哪知道杨瓒这面刻薄的列举着,杨兼却突然轻笑出声。杨瓒一愣,还当杨兼是嘲笑自个儿的手艺。杨瓒生在大门大户,虽不是长子,但乃是嫡三子,身份同样高贵,平日里根本不下庖厨,前呼后拥有人伏侍,杨瓒本对理膳有些个兴趣,正巧心仪的顺阳公主喜食汤饼,因此杨瓒便亲手做汤羹,也是第一次做汤饼,自然不是十分得心应手。

杨瓒白润的脸面登时被嘲笑的微微发烫,咳嗽了一声,说:这饼食,必要大兄亲手料理,决不可假手于人。

杨兼微微颔首,说:为兄既答允了赔你,自不会假手于人。

杨瓒不信,平日里大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怎么可能会做饼食?杨瓒仔细一想,恐是杨兼想要随便糊弄于自己,然后叫几个仆役理膳,对付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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